李念青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倏地加速了，砰砰乱跳，完全压不住，她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一定是红了，但坚|挺地不肯后退。
直视着王淮安的双眼，李念青微微前倾，这下两人的脸挨得更近了，不仅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还能感受到对方散发的温度。
薄唇轻启，嘴角轻勾，李念青狡黠地说：“那我就在你身边也按个摄像头好了，我看任玉堂就不错。”
王淮安觉得自己的嘴巴有些发干，看着李念青的红唇眼神愈发地迷离了，喉结轻动，想就这么吻上去，可残留的意识告诉他，他还没征得李念青的同意，不能唐突，他们现在还在人来人往的公园里，要注意影响。
最终，王淮安侧过脸，两人面颊轻触又最终略过，王淮安把李念青拥入了怀中。
“你放心，相信我。”
李念青依偎在王淮安的胸膛，柔声说：“我相信你。”
两人相拥在江畔，直到那闪烁五彩光芒的游轮又接上了一批游客，从码头出发，由东向西逆流而上，渐渐变成了一个光点。
王淮安不舍地松开了的胳膊被李念青顺势挽住了，两人就这样沿着江畔继续散步。
“你特意把我叫出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我会在容许的范围内，给你最详细的解答。”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念青半倚在王淮安的肩膀，小声说，“刘昊虽然已经躺在冷冻柜里了，但尸体的来源最终还是要落实到纸面上，我可以往含糊里写，但不能和你产生冲突。”
“我明白。”
“我注意到刘昊的尸检报告上显示，他的头部和腿部都有些许新鲜的擦伤，宁姐的结论是，枪伤。”
王淮安低头看到李念青眼中的担忧，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放心吧，那不是我们造成的。和金刃产生正面冲突的是SHM，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李念青眯起了眼睛，王淮安不会说假话，既然如此，那她之前的猜测就成立了。
“我想，你们三方都是被裴青引过去的吧。”
王淮安点头。
“旅行包被扔在那里等你们捡，那里一定是个荒凉的无主之地。”李念青哼了一声，“既可以让雇佣军产生武装冲突又要保证你们全身而退，让我选，公海，小岛。”
“完全正确。”王淮安微笑道，“他很替我们着想，事情发生在那种地方，痕迹很容易抹除。”
“你能不能少在我面前替他说好话？”李念青气得忍不住跺脚，“他也摆了你一道啊，你不生气？”
王淮安觉得在自己身边蹦跶的李念青特别可爱，结果那宠溺的笑落到李念青的眼里变成了没心没肺。
“还有严鸣，他不是你的战友吗，也被利用了啊！”
“其实，我俩从小相互坑惯了，这不算什么。”王淮安说着，目光移向了远方，眼中满是回忆的情绪，“对于雷诺案，我不忿的点在于严鸣执着于自己去复仇，并不是裴青的利用。相反，我其实想感谢他给了严鸣这次机会，同时也要感谢他劝阻了严鸣，打消了严鸣亲自向雷诺挥刀的念头，否则事情会更复杂的。”
“复仇？谁的仇？那个血海深仇？”李念青迷茫地摇摇头。
王淮安顿了很久，才开始讲述他和严鸣的过去：“严鸣曾是我们队里的侦察兵，有一次出任务，他和他最好的朋友，钟楼，也是一名优秀的侦察兵，共同前往敌营执行侦查任务。因为一些意外，钟楼被雷诺所在的地下兵团捉住了，消息经由严鸣传回队里，我们立刻组织营救行动，可还是晚了。等我们找到钟楼时，他已经——”
王淮安声音突然哽咽，眉头微皱，呼吸有些粗重，明显是难以再说下去。
李念青明白，钟楼一定死得无比凄惨，她其实无法想象，能让王淮安的情绪产生如此大的波动的场面究竟是何模样，只能轻抚着他的后背，给予些许安慰。
深呼吸了几下，王淮安平稳了心态，继续说了下去：“雷诺逃了，可是SHM的雇佣兵我们抓了不少，那是俘虏，我们不能随意处置，可严鸣那时太上头了，一梭子打过去，全倒了。”
“这就是他退伍的原因，对吗？”
“嗯，但这件事儿其实是可以遮掩过去的，我可以，真的可以。”王淮安轻声说，“我让他别声张，可严鸣他太过正直，也不愿给我添麻烦，就自己写了报告交上去，军功无法抵偿这次冲动，首长也没法替他说话了。”
李念青不知该说什么，任何言语在此刻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有如此深仇横亘在心，那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的一条命，难怪狂风突击队的所有队员都如此哀伤，且力挺严鸣，态度无比坚定。
此刻李念青也明白了，裴青为什么说她会后悔。
这件案子的死者恶贯满盈死不足惜，她知道，她也不是来替雷诺伸张正义的，但警察的职责所在，加上霁月行动的疑问，让李念青他们坚持追查到底，最后很可能会把立功的英雄送入监狱。
最终结果呢，亏了严鸣不是动刀子的人，李念青还能有补救的机会，不论是详略得当的去写结案报告，还是请最好的律师去应对检察官的起诉，都不如让这个案子成为悬案，尘封在648局的地下档案室里算了。
从低迷中抽离出来的王淮安发现李念青陷了进去，赶紧反过来安慰她：“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什么都没做错。”
李念青仰起头，不忿又别扭地说：“想让自己好受，那就要把错误归因到别人身上！我管他裴青有什么苦衷，说话云遮雾绕的他以为他是算命先生吗？不把话说清楚了，那就是他的错！等我见到他，还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如我把他按住，任你揍？”王淮安帮李念青把滑到眼前的碎发别到了耳后，浅笑道。
“那感情好！”李念青扬了扬拳头，“你不按住，我也揍不到他呀。”
“其实，我也不是对他没有意见。”王淮安承认到，“在我看到视频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他把你破案的关键证据交到了我的手上，那一瞬间，我有点儿害怕。”
李念青奇怪地问：“怕什么？”
“怕你误会我，和他是共谋。”
李念青坦白说：“倒也不是没怀疑过，巧合太多，很难不怀疑啊。”
“可你还是信了我。”王淮安心满意足，“对此，我表示感谢。”
李念青拍了拍王淮安的肩膀，豪迈地说：“客气了，你的人品救了你，他的人品卖了他。”
王淮安眼中的深情让李念青的脸蛋又灼烧了起来，她撇过脑袋，迎着清凉的江风，同时手动扇风，给自己降温。
“以后若是要给我送礼物，外包装上还是用蝴蝶结吧。”
“好，我记住了。”
“回去啦！”李念青推着王淮安往回走，“早点儿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第二天一早，在大部分人还处于睡梦中时，王淮安和李念青已经驾车驶离了蓝岸小区，来到了清风酒店，要接戴维斯出行。
负责监视和保护戴维斯的那位轮值警员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脸疲惫，但还是十分警觉，昨晚他过来交接前，虽然已经从蒋均那里得知了今天这个情况，但还是先查看了李念青的证件，再通过视频向蒋均确认过来者正是李念青后，才肯把戴维斯交到李念青的手里。
“你们中国的警察，这么负责呢，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戴维斯靠着门框，看着李念青和警员的互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没有你们美国的多。”李念青目送那个警员离去，顺便对戴维斯礼貌地笑笑，“你昨天不是说已经规划好路线了吗，那我们出发吧？”
李念青特意强调了“我们”这两个字，她以为戴维斯可能会对王淮安的同行提出些质疑或者表现出反感，但是没有。
戴维斯很自然地接受了，只是他理解错了王淮安的角色定位。
“我昨天见到过这位先生，他是你请来的保镖吗？”
李念青很不高兴，直接挽住了王淮安的胳膊：“不，他是我男朋友。”
“哦，抱歉，你们很相配。”戴维斯稍显意外，虽然嘴上在道歉，实际上听不出任何歉意。
“多谢，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李念青露出敷衍的假笑，以对应戴维斯的虚假的客套。
按照戴维斯给的地址，王淮安驱车来到了一日游的第一站，一家沿街早餐店。
从玻璃窗外向里望，小小的店内已经坐满了吃早餐的人，排队买早餐的人也已经延伸到店外，队伍的尾巴甩到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店铺门口。
今天他们从陆一宁家开出来的是一辆路虎，上百万的车在海市还是挺常见的，一般侧目而过罢了，不过这次大家倒是给予了不低的关注度，因为车上下来的不止有俊男靓女，还有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这三个人的气质与周边的烟火气完全不符，即使都穿着简单宽松的休闲服，也是人群中的焦点，一眼就能捕捉到。
但他们三个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突兀，在来自四面八方的或欣赏、或打量、或不屑的眼神中，李念青正忙着给戴维斯答疑解惑呢。
这个家伙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从坐上车开始，看到个新奇的事物就要提问，有的李念青能答上来，有的她也得上网查资料。
说好的高冷呢？这家伙话怎么这么密啊？
这家早餐店的旁边有卖中式糕点的，戴维斯把十几种他瞅着长得漂亮的都收入了囊中，还排着队呢就开始吃。
吃着吃着发现街对面有家兰州牛肉面，还有家兰州拉面店，问题又来了，李念青也不太能分得清二者的区别在哪，把她上网查到的答案一字一句地念给戴维斯听，他也没整明白。
“那你亲自去吃一遍好了。”李念青气呼呼地说。
“可我中午选的是火锅。”戴维斯一脸遗憾地说。
“那你晚上去吃不就是了？”
戴维斯绅士地笑笑：“晚上，也许，再说吧。”
排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柜台前，戴维斯坚持要用蹩脚的中文来点餐，早餐店的老板也是十分热情和耐心，戴维斯非常顺利地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粢饭团。
等三个人都买完早饭，店里依然没有位置，看看时间，也该赶紧下一步行程了。
回到车上，李念青看着吃得正香的戴维斯，憋了一早上的话终于问了出来：“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线索？”
戴维斯咽下满嘴的饭，又喝了口水，才开口：“别急，这才刚开始，后面还有很多景点要逛呢。”
就这样，王淮安当免费司机，李念青当免费导游，在戴维斯的规划下，三人在海市的热门旅游景点中穿行，在人山人海中穿梭，当终于能坐在火锅店里休息时，李念青松了好大一口气。
好几年没出来旅游了，尤其是在节假日这种堪称恐怖的时间点，她这一上午，到底是在看人还是在看景？或者说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戴维斯选的这家火锅店在海市也算是人均价格前三了，可这饭点的食客一点也不少，据李念青的观察，应该是外地游客居多。
说了一上午的话，嘴巴嚼起东西来都觉得累，李念青本来吃饭就慢，现在更慢了。
不过这无所谓，戴维斯一定要吃辣锅，辣的满头大汗斯哈斯哈的还是不愿停，甚至挑战了李念青也不愿尝试的猪脑花，看表情，吃得还是很满意的。
李念青看到戴维斯拿起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也放下了筷子：“吃完了？那下一站去哪儿？”
“下一站我们去金鼎大厦吧。”
李念青拿出手机查了查地图：“不远，走吧。”
“哦，不。”戴维斯客气地表示，“我不着急，你先吃饱我们再走。”
“你不着急我着急可以吗？”李念青皱着眉头看着戴维斯，“对于艾伯特教授的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想说还是不想说，给个准话先。”
“我知道是谁杀死了教授。”戴维斯信誓旦旦地轻声说。
李念青呼吸一滞，和身边同样心有疑虑的王淮安交换了个眼神，瞧着戴维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是撒谎，他是真的有底牌。
“谁？”李念青紧盯着戴维斯，不愿放过他面部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
“你先吃饱吧。”戴维斯微笑道，“在这期间，我可以先给你讲一个八卦，你辛苦了一上午，这算是我的回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