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陶佳的房间后，李念青在走廊上姚乐熙三人汇合，在看到衣衫不整发型凌乱的姚乐熙后暂时陷入了失语状态，指了指他肩膀上那被洇湿一片的衣服，特别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姚乐熙手上拿着被揉搓地皱皱巴巴的外套，脸上难得露出了郁闷的一面。他们闯进门后郭学福正瘫软在床上毫无生气，他怕郭学福出事了就赶紧去看，结果哪知道郭学福会抱着他大哭一场呢？还拿他的衣服当卫生纸擤鼻涕，幸亏他当时还有外套垫着呢，可里面的衬衣还是遭了殃。

李念青对此表示了万分的同情，并让姚乐熙记得把买新衣服的小票保存好了，等出差结束回去后一定给他报销。他们准备走安全通道上楼，毕竟只有一层嘛，不过在拐进通道之前，先是遇到了刚乘电梯上楼的杜晓东教授。

这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见到李念青后，杜晓东教授对她曾经伸手帮助自己脱困的行为表示了极高的赞赏，虽然没有成功地让他离开酒店，但感谢十分真诚，搞得李念青心生愧疚，毕竟没真的把人家送出酒店，需要医治的病人也已经离开了人世，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地表示不敢当。

与杜晓东教授分别后，众人来到了酒店的十六层，这里空空荡荡，走廊上的地毯又吸收了众人的脚步声，寂静在蔓延，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去，想到两个生命于此处逝去，周边的空气似乎都变冷了。

虽然雷诺死不足惜，但李念青还是想和活着的他对话，她想知道，两年前立冬的那一日，在那个废弃的仓库爆炸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1623号房间的门口，翟玉文和庄默已经到位，可是跟着他们的静北分局的刑警同志人不在场。蒋均问了一句，得到的回答是下楼帮钟羽泽处理医学研讨会的标识牌的事儿了。

“戴宝呢？”李念青问。

“这儿呢！”戴宝的声音从1621号房间传出来了，紧接着人也现身了，指着1623号房间说，“虽然现场遭到过破坏，好在墙上的和地毯上的血迹还有留存，雷诺死前在房间内发生的争斗过程我差不多还原出来了，艾伯特教授这个房间因被人仔细打扫过，残留痕迹太少，想要还原几乎不太可能。”

蒋均难以置信地问：“什么，你说你还原出雷诺和凶手的打斗过程了？”

戴宝拘谨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昨天在火车上时，李念青他们第三支队的老人们通过微信群专门和戴宝聊过关于她长处的话题，据戴宝自己所说，她的眼神儿还不错，对颜色尤为敏感，能分辨出颜色的细微差距，而且她具有较强的空间想象能力，能快速在脑海中分解或构造场景。

根据这两日与戴宝相处的点点滴滴，李念青所得出的结论是，戴宝性格谦逊，她口中的不错应该是很强，较强应该是极好，差不多应该是没问题的意思。而且她还是沙程业教授倾力推荐的学生，上一个被沙程业教授推荐进来的可是第五支队的那个赵乐游，除了性格别扭外业务能力还是很扎实的，所以李念青很放心地把案发现场交给了戴宝，也相信她能给自己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不，连静北分局技侦部门的计算机还没还原出的场景，已经在戴宝的脑海中成形了，就剩展现了。

李念青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八点三十五了，钟羽泽还没到，没等李念青催促，翟玉文已经在给他打电话了，可是没人接。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吧，钟羽泽和几个静北分局的同事们姗姗来迟，一人搬着一个巨大的标识牌。

四个标识牌被并排摆在走廊的墙边，钟羽泽从左到右介绍到：“这场医学研讨会从九月二十六日开始到九月三十日结束，期间一共有四场会议，每场会议的标识牌都不一样，按照时间顺序从早到晚是这样排序的。”

狄和昶迅速地把九宫图中颜色分布的信息输入到了他电脑储存的专门的程序中，很快就跑出了几串数字，每一串从前到后所代表的是解密书籍的页码、行数以及该字在这一行的位置，但是他们目前还没得到得到高一语文课本，所以无法得知具体内容。

“人到齐了，先解决眼前的案件吧。”李念青见大家都已经穿好鞋套戴好口罩，便对戴宝比了个请的手势，“戴宝，从你先开始吧，介绍一下雷诺死前最后的行动。”

戴宝严肃地说：“首先1623号房间的房门没有被破坏的迹象，根据房间内留存的血迹来判断，凶手进入房间后，在卫生间的门口与雷诺相遇，然后就发生了非常激烈的打斗。虽然我们已经无法提取有效脚印，但现在已知雷诺身高187，根据血迹的走向和我所还原出的场景判断，这个凶手的身高应该在175到180之间。这样，我来给大家演示一下。”

说到这，戴宝挑了比自己高了大约十公分的翟玉文来充当雷诺的角色，自己则是扮演了凶手。根据戴宝的指示，两人在你来我往间，一步步地接近了那张满是干涸血迹的床。

戴宝让翟玉文把右手放在自己的喉咙上，然后指示翟玉文用左手作势攻击自己的腹部，自己则是抬手挡住了面部，身子微微后仰，同时对大家说：“大概就是以这样的姿势，雷诺被凶手击倒，掐着脖子按到了床上，可能是直到雷诺出现了窒息的现象，或者说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才最终松手，撕开另一张床上的床单当做绳子，捆住雷诺的胳膊，把他束缚在了床上，然后杀害。”

戴宝所展示的打斗过程，那精彩程度绝对不输武打片，把狄和昶和庄默都看入迷了，差点鼓起了掌，狄和昶甚至觉得戴宝可以去电影片场当个武术指导，把戴宝又给说得脸红了。

李念青满眼佩服，对戴宝竖起了大拇指：“据你判断，从凶手进门后到雷诺被制服，整个过程持续了多久？”

“不超过三分钟。”戴宝小声且肯定地说。

“很好，”李念青点了点头，看向了戴宝身边的翟玉文，“那我们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凶手怎么进入房间的问题了。在不考虑万能房卡和万能|钥匙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翟玉文平声静气地报告了他所收集整理的信息：“除去万能房卡和万能|钥匙，酒店前台还有个自动发卡机，每个房间都准备了两张房卡，一张给顾客使用，一张以备不时之需。发卡机同样连了网，从监控系统的后台中可以看到，不论是雷诺的1623号房间还是艾伯特教授的1621号房间，其备用房卡都是在警方的要求下才被取出的。

除此之外，保安室里也有个存放着与每个房间的门锁一一对应的钥匙，一个房间只配了一把，这些是按照楼层被锁在不同的透明保险柜里的，十层一个柜子，一共是三个保险柜。

酒店一共有三个保安队长，每人领一个安保团队，工作实行三班倒的制度。这三个透明保险柜的开锁密码不一样，一个月换一次，三个保安队长中谁的工作时间被安排在月初一的晚班，谁就是制定密码的人。三个柜子的密码会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依次更换，在更换完成后，密码会被分享给另外的两个保安队长以及安全主管。

这三个保险柜同样联网，监控系统的记录中显示，这些柜子上一次打开还是在上个月月初更改密码时。经过我们的检查，所有的钥匙都完好地存放在保险柜里，没有丢失。但是，由于更换密码时只有保安队长一人待在房间，他其实是有机会在打开柜子更换密码期间对钥匙进行复制的。

我注意到，七月和八月更换密码的都是二队队长，九月份更换密码的是三队队长，九月三十日晚案发时执勤的是安保一队，他们在十月一日零点时已经和二队完成交班，二队又在十月一日早八点时与三队完成了交班，所以当天被扣留在酒店的是安保三队。

当然了，根据蒋队的要求，安保一队和二队全员都被紧急召回，目前只到达了一部分并接受了询问，剩下的六人表示会在今天或明天中午之前回到酒店，这六人中包括一队队长。

我刚才主要询问的是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他们表示自己从未复制过钥匙，而且还说他们都是退役的老兵，包括还没回来的一队队长也一样，他们两人都宣称，自己是不可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的。

我随后询问了安全主管，他表示酒店选择保安的前提条件中虽然没有言明，但私下里确实会倾向于选择退伍的军人来担此重任。三个安保团队加起来一共九十九人，这之中有八十四人曾经当过兵。

要论身手，三个保安队长倒并不是最强的，他们能够成为领导，主要是当年在军队中至少达到过中尉及上尉的军衔，这已经是正连级的职务了。其次是有过管理经验，三人相互之间相处的还是不错的，和下属之间的关系也比较融洽。

对了，关于医学方面我也特地询问了一下，他们都表示自己在当兵时学过一些基础的药品使用、伤口处理和急救措施等常识性知识，这很正常。但我认为想要达到陆一宁所说的那种精准度，这些知识应该是远远不够的。

最后需要补充的一点是，二队队长的妻子是海市一家医院的护士，三队队长的姐姐从事的是与医疗器械相关的销售工作，这些信息是否有用我暂时没法判断。”

李念青头也不抬地刷刷地在本子上记录，在外人看来那字写得龙飞凤舞的，很难辨识，实际上这是行草，在没接触过草书或行草的人的眼中，整体看下来会有种美感，可真没几个字能认得出来。

听完翟玉文的报告，李念青的目标转到了蒋均身上：“蒋队，你们已经查过了酒店外的监控以及酒店的入住登记，根据你们的调查，在九月二十八、二十九和三十日进入酒店的人员中，是否有筛选出可疑人员？”

蒋均摇摇头：“那两日入住酒店的人虽然不少，但都是些少爷小姐或者网红团队之类的，他们大都细胳膊细腿的，只有三个男生比较强壮，但我们的人测试过了，他们都是健身健出来的，没什么武打基础，不可能制服的了雷诺。

那些少爷小姐身边虽然也跟了些保镖，但保镖们都没有入住清风酒店，而是在隔街较便宜的快捷酒店开的房，案发时确实不在清风酒店。那几个少爷小姐表示他们是来海市放松的，之前每次来海市也都是住的清风酒店，他们认为这里很安全，就想省笔钱，这才让保镖住在别的地方。他们的说法和身份我们都查证过，没有问题，很合理，暂时可以排除嫌疑。”

“很好，感谢大家的帮助，那我现在总结一下凶手的画像。”李念青终于抬起了头，抵着手中的笔记本，把中性笔戳进了笔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