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第一周，数媒系有十九节课需要上，除了周三周四一下午没课，其余的每天都是五节满课。
浑浑噩噩的早八，吴念已经不行了。
四个人中，她是最能熬夜的一个，程琳吧不说了，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除了学习啥也不会干，姝妤很爱美，也不熬夜，剩下个唯一可能跟她一起颓废的沈长今，这几天打了鸡血似的。
突然很上进。
表现形式之一是，知道打扮自己了。
一连两天，早上提前一个小时起来，捯饬她的头发。
好好的直发，想不开，非要烫大波浪，往往是绞成了一团乱麻，到了上课时间，扎成个低马尾去上课。
主要课上还听得格外认真，半框眼睛一戴，笔记做的工工整整。
周三依旧。
吴念打着哈气下床的时候，沈长今已经在化妆了。
今天终于是没在她那头发上画蛇添足。
“夺舍了吧你被人？”
吴念脸色不好看，怨气幽灵一样飘在周围，一看就是晚上没睡好。
沈长今在画眼线，脑袋一歪，没回答。
吴念内心感慨。
果然是没什么思想苦难的小傻子。
等到她洗漱回来，沈长今又双叒叕，开始卷头发了。
吴念眼皮一黑。
从这人手上夺回崭新的卷发棒，自己上手给她示范，“卷发不等于缠麻绳，看好啊！”
沈长今乖乖看她的步骤。
看了三分钟，总结出个规律。
吴念不是个合格的老师。
卷的怎么样不知道，反正是一点没让她看见。
生怕她学会。
“姝姝和程琳哪去了？”
沈长今说，“前者约会，后者教室。”
“……”吴念一皱眉，“又约会？还是那个学姐？”
“不知道。”
吴念突然眼皮一抬，夹枪带棒地说，“没想到啊，小小313，有对象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对象是女人的概率竟高达百分之百。”
沈长今：“真不是，别带我。”
“少跟我说话，一大早老娘烦着呢。”
沈长今：“……”
“要不烦也行，你把我偶像带来，让我追星成功，我就不说你了。”
“你都说了啊，”沈长今甚至笑出了声，“人家是国家培养的传承人，哪有那么多时间？”
吴念沉默。
这倒也有道理。
“那你给咱打听打听，她下场演出是啥时候，在哪，这也成。”
“……”
上课期间，沈长今拿着手机，纠结了十分钟。
吴念在她旁边不知疲倦地盯了她十分钟。
程琳通常都独自在第一排坐着，姝妤不知道在校园哪个角落，吴念也有自己的朋友想跟，沈长今则是后排位置的常客。
这半年，四个人上课的位置从来没有聚齐过。
这次破天荒，四人都聚在了最后一排。
微信聊天框里，沈长今花几分钟编辑好了一句话。
非常简单，［你下次演出在哪里？］
还没发出去。
吴念恨铁不成钢，“点了就完事了！还没做好心里建设啊？”
“……”
沈长今眉心轻拧。
要不她怎么说吴念是直肠子呢。
吴念的脑子里好像没有弯，干什么都像自由落体似的一步就到位了。
能就这么发出去吗？
显得她好像很关注她一样。
照谢晴微那个性子，不得直接给她回，来我家我跟你细说，之类的话？
吴念五官都皱巴到一起了。
“小今啊，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她使劲凑近，要将那一句话看出个花来，“你是觉得不礼貌？这有啥。你要不就把你改成您。”
说着她就要帮她改，沈长今飞快挪开手机，“我干脆前面加个谢老师算了。”
“噗嗤——”
右右边的姝妤笑出了声。
吴念谴责地瞧她一眼，“笑，光笑！你倒是想个招啊！”
姝妤今天心情不错，眉毛一抬，“这有什么，手机拿来。”
沈长今没反应过来，手里的东西已经被吴念抢走了。
她无奈地撑起脑袋。
姝妤她其实还是放心的。
因为看得出来，姝妤是宿舍里分寸感最好的一个女孩。这大概就是，优质双性人的人格魅力？
啊呸。
神特么人格魅力。
就一群强盗。
不过盗就盗吧。
“何妨吟啸且徐行啊。”
背了句诗，手机被还了回来。
吴念满意地眯起眼，“给！看我女神怎么回。”
沈长今看了眼。
［姐姐，你下次演出是什么时候啊？我好想看！！］
……
沈长今呼吸道差点被胸腔的气流冲死。
人还留着一口气。
只剩下卧槽了。
要死，她赶紧点击撤回，结果慌乱之下，指尖以光速直冲着删除而去。
啪嗒一下。
她眼前干净了。
呵呵。
真好。
心也快死了。
——
没到咽气的时候，对面的回信传了过来。
晴微：［很想看吗？］
晴微：［我还没联系］
这两句话仿佛救命稻草。
沈长今飞快敲着键盘，她的肌肉记忆属实是不太灵，速度慢还老错。
没事两个字刚打出来，对面又来消息了。
一看。
晴微：［你如果想听，来我家呀，我单独唱给你听］
晴微：［就是没有装扮］
晴微：［不过我一般没装扮发挥更好］
沈长今：……
她就说！
这下完了。
“这怎么收场啊！”她心如死灰地叫出声。
却是忘了。
现在正在上课。
全教室的同学，包括台上正在讲媒体艺术的老师，都齐齐望向后排的四个女生。
主要是望向发声音的沈长今。
这个老师姓任，上学期也带了课，是认识沈长今的。
对沈长今同样有着和吴念一样的悲悯，关心问道，“长今同学，你有什么难事吗？”
沈长今安详地像待宰羔羊。
“没有，老师，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说梦话呢。”
“嗷。”任老师笑了笑，“你要注意身体啊，晚上早点睡，啊。”
“好嘞老师。”
同学们目光一一都收回去。
后排的三个人，包括程琳，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沈长今看得见吴念的侧脸。
分明笑得快撅过去了。
……
沈长今咬着下嘴唇，脸迅速涨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手机，此刻也变成了烫手山芋。
她都产生了点换个微信号生活的想法。
突然，又响了一声。
沈长今有点抓狂。
早上刚化的妆，现在她觉得眼睛托上已经全是汗水，都要成股流下了。
“快看看回了什么。”
吴念偷摸说，边说边笑。
沈长今乐不起来。
罢了罢了，反正生命短暂，有什么过不去的。
视死如归地打开手机。
微信里，晴微新来的信息。
［你看见我在大剧院的演出了？］
呼——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句话，轻而易举让沈长今回忆起，这几天泡在b站上看的视频。
谢晴微那场表演，剪辑视频也没几个，吴念看的那个，估计是几个里质量最好的一个，沈长今将它看了很多遍。
她莫名的定了定。
回，［看了］
对面回的很快，［胡说，我哪有那么火］
沈长今实话实说，［我舍友，有一个是你的粉丝］
晴微：［这样啊］
晴微：［你替我谢谢她支持我，不过我以后可能很少上台了］
沈长今下意识地回，［为什么？］
这次没秒回。
沈长今又加了句，［因为腰伤？］
聊天页面上方，没有再出现过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长今不知不觉地放松了心，却又等得有点着急。
十分钟过去了。
谢晴微还没回。
又等了十分钟。
第一讲课都下了。
跟着人流，沈长今闷闷不乐地前往下一节课的上课教室。
等到坐下，室友都出去放松。
她第一时间查看消息。
竟然还没回。
有点糟糕。
沈长今觉得，她大概是说错话了。
“咋样了？”
吴念端着水杯坐到她身边。
沈长今手在兜里插着，颓废地只管摇头。
“啥意思？”吴念还在开朗，“谢姐姐说你了？”
沈长今：“……”
摇头。
“你说了啥把人气着了吧？”
“……”
行行行。
吴念放弃问。
三句是憋不出个屁来。
她拿起手机，浏览着购物软件，“前几天尝了程琳的卤味，感觉还挺好吃的，我买点。对了，我女神喜欢吃啥？我买点给她送到剧院去。”
沈长今：“……”
等她的大脑慢悠悠消化了吴念的这些话，她眼前突然一亮。
对啊。
她重新打开手机。
熟悉的聊天框，编辑了一条消息。
［晚上想吃什么？］
犹豫了三秒，点击发送。
很快，谢晴微回了。
［你们餐厅有什么好吃的吗］
沈长今坐起了身，认真地回复，［什么都有，花样挺多，我最喜欢麻辣香锅和烤鸡架，晚上我给你带］
她回，［不用了，明天我自己去吃］
哦。
这次倒是挺意外。
竟然遭到了拒绝。
emm……
好的吧。
沈长今把手机屏幕给吴念看。
吴念粗略扫过一眼，看到那句我明天自己去吃，眼睛顿时瞪大。
她眼眶湿热的，看向沈长今，“……卧槽。”
还没上课，教室里不算安静，吴念一口老气直充天灵盖，“啊啊啊啊～～～”
整个教室又都看过来。
前排有个女生，一脸的不屑，“鬼叫什么。”
吴念睁大卡姿兰大眼睛，天真无邪，“我要见偶像了啊宝宝！”
“偶像？”那女生哼了声，“我听了一路，你所谓的偶像，不会是那个被小青梅赶出来的背刺姐吧？”
……
吴念瞬间黑了脸，“有病吧你！出校左拐精神病院看病去吧！”
那女生继续输出，“本来就是，剧团养她十余年，上了中戏就一脚将师门踢开，别人不知道，戏曲圈谁不知道？不是背刺是什么？”
“你闭嘴！”
“敢做不敢认啊？我告诉你，我妈在剧院里上班，早都摸透了，上次演出，就是她拿陆老师交情求着院长才得来的！你以为呢。”
两个女生剑拔弩张，教室里一顿安静。
眼看要到上课时间，吴念似乎是压着火，没跟这人多争辩。
倒是沈长今，听了听，还笑了笑。
女生顿时也像看敌人一样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沈长今更想笑了。
“……切。”吃了瘪，虽然在收拾东西想换个位置坐，但还是不想放弃，女生再次转身，“事实就是这样，十几年的时间说浪费就浪费了，要不是她我们国家不知道能出多少新的戏曲演员，你们再为她辩解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