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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物伤其类夜谈其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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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桓之走到鬼问心身旁,想要安慰两句,但站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众人一时都极安静,不定世的弟子们眼眶通红,皆隐忍着一语不发。

谢以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前不久才见过的人,这刻已经尸骨无存,神魂俱散,仿佛从没存在过。他心里不由一阵发慌,连南宫赐叫他也没听见。

“谢辞?谢辞?”南宫赐眉心蹙起,他揽住谢以令的肩,将他抱在了怀中。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心跳与体温,谢以令才缓缓回神。

他以为自己无坚不摧,连前世面对天道抹杀都不以为意,更别提什么贪生怕死。

可如今,仅仅是目睹了殷风月以身殉道,却让他不由心生惧意。

他并不畏惧死亡,但畏惧遗忘。

两人站位明显,这一抱顿时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谢以令侧着脸,看见底下的人,退出了南宫赐的怀抱。

“怎么了?”南宫赐不解问。

谢以令低声道:“玥公子与沈掌门来了。”

南宫赐往下望去,见南宫玥正望着二人。

“下去吧。”他语气温柔,似在安慰,“放心。”

两人一道飞身下去。

“兄长,沈掌门。”南宫赐行礼道。

沈鹤霜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谢以令扭头去看鬼问心,只见他浑浑噩噩地收回佩剑,神情麻木地往不定世走去。所有不定世弟子纷纷跟了上去。他还没来得及回收视线,又看见朝自己走来的季别。

“谢公子,”季别对他道:“既然这次没能抓住温良辰他们,我也不便留在这里,就此告辞!”

谢以令心中诸多疑问,比如季别的来历,又是为谁报仇,可眼下实在没有机会一一去弄明白,只好说道:“季公子,有缘再会!”

季别点点头,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兄长与沈掌门,”南宫赐的声音勾回了谢以令的注意,“是特意为定渊而来?”

“不错。”沈鹤霜道:“只是没想到,鬼掌门之女,如此英勇大义。等我们赶到,已经……”

南宫赐道:“鬼掌门大概还在镇守灵器,这件事,对他打击不小。”

突然失去多年来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无疑是人生一大痛事。

沈鹤霜想了想,道:“既然来了,那便去看看吧。”

南宫赐碰了碰谢以令的胳膊,“走吧。”

一行人刚进入不定世,便听见一声奇特的“咻”声,随即一朵赤红的烟花在夜幕中炸开。

这是“金灯烟火”,为仙门中有人仙逝所放。

他们连忙加快脚步,见不定世上下,所有弟子皆在殿堂前静默站立。

一连三枚金灯烟火在不定世上空绽放,鬼怀慈缓缓从殿堂内走了出来。

他双目含泪,望着天上一点金灯烟火的残痕,沧桑开口:“吾之女,生为英,死为灵,虽已逝,然气不失。圣苍在上,还望护送小女神魂,顺遂入阴司!”

“愿鬼公主顺遂入阴司!愿鬼公主顺遂入阴司!愿鬼公主顺遂入阴司!”

谢以令心里明白,殷风月投身定渊,极有可能三魂七魄俱被粉碎,难入轮回之道。入阴司,已是最好的结果。

鬼怀慈仿佛一时之间,苍老了十多岁。却还是提着精力吩咐弟子们,给前来相助的谢以令一行人,各自安排好寝处。

谢以令被不定世的弟子领着去了寝处,而南宫赐就在他隔壁。

或许是受殷风月自甘献身而亡的影响,谢以令在屋里像只无头苍蝇般转了几圈,始终不能静下心来入眠,脑海中反反复复想起四个字——以身殉道。

突然,隔壁响起轻微的开门声,南宫赐路过他房前,却又走远了。

谢以令趴在门上听脚步声渐渐消失,小心翼翼把门推出一道缝。

这么晚了,南宫赐要去哪儿?

他瞧见门外法阵,惆怅之余,又感叹不定世的护客之道周全。随后他出了门,沿着墙根边走边猜测南宫赐往哪个方向走了。

走了一会儿,谢以令觉得这办法太费劲,索性飞身上了高墙,半弯着身子,脚步轻盈地朝前去。

他低头四下看去,很快在庭院里找到了南宫赐的身影。空庭深院,南宫赐白衣半融入夜色,只身静坐在石桌前。

夜风乍起,风过竹林,桌上不知哪里来的三四瓶酒壶倒倾,南宫赐肩头落了一两稀棠花。他眉目锋利,如峰蹙起,愁连剑眉藏入黑鬓,悲从冷眸浸入眼底。

谢以令忽然心头一疼,恍然窥见不知多少个夜晚里,南宫赐都是如此度过。

大概是他目光太强烈,南宫赐很快有所察觉,略一偏头看过来,正好对上他情绪复杂的眼眸。

凉风旖旎,四周林深影浓,高墙耸立。

谢以令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本能地后退一步,没曾想脚步一软,身子一歪,脑子里全忘了自己身怀灵力,傻愣愣地顺着黑青色屋瓦“咕咚”一声滚了下来。

他疼得叫唤一声,还没来得及爬起,便听见南宫赐担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可摔伤了?”

谢以令原是闭着双眼,听见声音,他睁开来,看见南宫赐俯身要将他扶起。

布料柔软,酒香袭人。他眼前全是南宫赐的仙服,雪白一片。

“哪里疼吗?”南宫赐看了看他周身,揉了揉他的手臂跟膝盖。

谢以令不回答,反问:“你怎么单独出来喝酒?”他不问为什么喝酒,也不问为什么出来,他问为什么单独。

南宫赐听出了他的意思,眼里浮起有些无奈的宠溺,“以为你睡了,不想打扰。”

谢以令听着这话,心里顿时生出凉意。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生分了?

以前哪怕半夜,谢以令也敢夜闯南宫赐的扶风阁。现在,南宫赐就在他隔壁,他却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谢辞,”见谢以令神色不对,南宫赐抬手,食指与拇指微微托起他的下颌,使他不得不看着自己:“心里有事?”

谢以令下意识想说没有,但突然想起,他已经骗过南宫赐一回了,而且今生也向他保证过,以后再不骗他。

“我,”谢以令保持着南宫赐给予他的动作没有动,他被南宫赐眸色浅淡的双眼注视着,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逃避似的,他闭上了眼:“南宫赐,我好像变了。”

“你是想说,‘我’变了,还是‘我们变了’?”南宫赐问完,静静地看着他。

“都有吧。”谢以令睁开眼,偏过头,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我总觉得,我好像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跟你相处,我会害怕有时口无遮拦冒犯你,会害怕一句无意说的话让你多想。我本想靠近你,但是同时,也会畏惧不前。”

南宫赐轻叹了口气:“因为你心有愧。谢辞,你还没有放下。”

如此一针见血,实在不太像南宫赐的性格。谢以令有些后悔跟南宫赐说这些了,他感觉自己此时在南宫赐眼中,有种赤//裸的羞耻感。

见谢以令一副被戳中心事的表情,南宫赐反而愉悦一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逼你。”

“你没有逼我,”谢以令嘟囔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心有愧,所以相处时,难免想捧着你,顺着你。”

“可这并不是你想要的相处方式,对吗?”南宫赐说着,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不是故意的。”南宫赐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又带着温柔的宽慰,“你心里不比我好受,谢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至少现在,”他握住谢以令的手,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道:“只愿君心似我心。”

谢以令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但同时却又轻松了不少,好像卸下了什么负担。

南宫赐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轻易就抬起压在他身上的“愧疚”与“罪恶”两座大山,并且洒脱地丢到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

两人一起回到谢以令的卧房。一路上谢以令神情看似自然,实则眼睛的开心已经藏不住了,原本低迷不振的精神又生龙活虎起来。

进了屋,谢以令靠里躺下,睁着眼盯着上空。南宫赐就躺在他身旁,同样睁着眼。

谢以令突然开口,打破静谧,“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南宫赐认真地想了想,说:“有。”

“什么?”谢以令侧身看着他。

“想问你,当时怕不怕。”

谢以令又转了回去,“当时我是真的不怕。唯一的感受,就是不舍。”

他说完,南宫赐一直没有再开口。谢以令有些奇怪地看过去,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似乎睡着了。

曾几时,在南归也是这样相偎而眠。

谢以令摸了摸南宫赐乌黑的睫毛,心里如积了一汪温热清流。

他以为今夜大概会很难入睡,谁知这样的想法,很快就在他的沉沉睡意中,被狠狠地自我打脸了。

第二天一早,谢以令神清气爽地跟南宫赐一道醒来,然后出了房间。他抬头望天,见今日万里无云,偶尔吹过秋风,心里想着:不知朔城那边,柳公子他们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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