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周的阴雨,将整座城市泡得绵软而潮湿。沈淮竹蜷缩在公寓狭小的书桌前,台灯昏黄的光晕里,备用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冷白色的光照亮他眼下的青黑——那是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留下的痕迹。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抓,却在看清屏幕上“明早准备印尼溯源码燕窝粥”的消息时,手指僵在半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生锈的空调外机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沈淮竹盯着手机屏幕,想起去年寒假,他们会在短信里分享生活琐事。谢子轩会抱怨会议室的咖啡太苦,会为他拍下办公室窗外的晚霞配文“像不像打翻的橘子罐头”,甚至会在深夜发来语音,讲述年少时和弟弟的故事。而现在,对话框里只剩下一条条冰冷的指令,连标点符号都吝啬得如同谢子轩愈发淡漠的眼神。
第二天清晨五点,沈淮竹摸黑起床。老式公寓的水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他打开厨房灯,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橱柜里,那盒印尼燕窝安静地躺在角落,包装上烫金的“谢氏专供”字样刺得他眼睛生疼——这是谢子轩上个月让人送来的,当时Alpha倚在厨房门框上,雪松香混着清晨的雾气,漫不经心地说:“你母亲的身体需要补补。”
老宅厨房的蒸汽很快模糊了沈淮竹的眼镜。他专注地用镊子挑拣燕窝里的细毛,听见前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欢笑声。透过半掩的厨房门,他看见一位身着香槟色真丝长裙的Omega,腕间的钻石手链随着动作折射出刺目的光。她正挂在谢子轩手臂上,仰头说着什么,Alpha低头倾听时,嘴角难得扬起弧度——那是沈淮竹许久未见的温柔表情。
“这就是新来的管家?”Omega的声音突然清晰地传来,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傲慢,“Beta就是Beta,连围裙都系得这么土气。”沈淮竹握着镊子的手骤然收紧,金属边缘深深嵌进掌心。他等待着,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等待谢子轩开口维护,哪怕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别乱说”。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雪松香依旧沉稳如常,仿佛刚才的羞辱从未发生。沈淮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他想起瑞士论坛上,谢子轩曾握着他的手,在全世界面前骄傲地说:“这是我的合作伙伴,沈淮竹。”那时Alpha掌心的温度,此刻却遥远得如同上个世纪的梦。
“粥好了。”沈淮竹将青瓷碗放在餐桌上,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Omega浅尝一口,突然皱起眉将勺子重重摔在碗里,瓷勺与碗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太甜了,重做。”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谢子轩的声音冷得像冰,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沈淮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餐桌,那双手曾经为他系过领带,擦去额角的汗,此刻却像陌生人般无情。
“对不起,我马上重新做。”沈淮竹弯腰收拾碗碟,起身时不小心撞翻了一旁的花瓶。水晶花瓶坠地的瞬间,他听见Omega夸张的惊呼声,还有谢子轩压抑着怒火的呵斥。碎片划伤了他的脚踝,鲜血渗进灰色的地毯,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李伯匆匆赶来收拾残局时,偷偷塞给他一包创可贴,苍老的手微微颤抖:“孩子,别太往心里去......”沈淮竹强撑着微笑道谢,转身走进厨房。水龙头开到最大,流水声掩盖了他急促的呼吸。他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后颈Beta腺体处光滑的皮肤突然发痒——那是种难以名状的刺痛,提醒着他在这个信息素主导的世界里,他永远是个局外人。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沈淮竹重新取出燕窝。这一次,他数着秒表熬煮,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蒸汽模糊了视线,他却固执地睁着眼,任由泪水和水汽混在一起,滴落在沸腾的砂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