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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弗以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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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阿暮这是?生我的气了?”时危回过神,看着时暮跑开的方向,无奈地问朔己。

“这……属下不知。”

若时暮只是生气,时危还能猜到她的心思,朔己这么说,倒令她疑惑。

“莫非我不在时出了事?”

这却被她言中。朔己长话短说,将昨日之事告诉了时危。

“所以,你们赶到时,那房子已然塌了?”

“是,我们搜索附近,只有那家犬与四人中的成年男人生还。”朔己抿了抿唇,又道,“此事乃属下思虑不周,请宫主责罚。”

昨日是她给时暮出的主意,最终人未救下,她心中半点也不比时暮好受。但若重来一遍,她仍会选择以时危和杨玦的安危为重,只是或会设法将那几人就近安置在粗壮的树上,以待救援。

而时危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并无追究的意思。朔己便顺从地领了这份情。

“不过……”朔己想起甚么,犹豫地开口,“昨日宫主失踪后,二宫主提到你答应过甚事。不知是否与二宫主方才的反应有关……”

时危难得有些心虚,拍了拍额头,直道:“怪我怪我,不该为阿暮一时心安说大话。难怪阿暮心里有气。”

杨玦、朔己等人虽不知时危何时对时暮许了甚么诺,但时危这么一说,她们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不去追?”杨玦提醒。

时危面露难色,原地踱了几步,终于叹了口气,吩咐朔己、朔癸二人:“你们先把这洞口处置妥当,我去去就回。”说罢对清央点了点头,目光又在杨玦面上流连了一会,见后者对她点头才转身离开。

湖边,昨日七尾停下的地方,时暮正抱着团蓬松的大尾巴,盯着湖面缓缓飘过的断木发呆。她怀中那条尾巴乃从近旁的林子里伸出,一早便候在那处的七尾横卧着,脑袋搁在爪子上,眯着眼一边享受着初雪的顺毛,一边竖着耳朵聆听附近的响动。

初雪跟着时暮跑到此处,时暮却说想一个人待着,初雪只好躲进林子里同七尾诉苦。

七尾忽然耳朵一抖,抬起头,险些把正揉着它脖颈的初雪掀飞。初雪见它两眼睁开,一改先前慵懒的神态,喉中还发出亲昵的“嗷呜”声,便知是时危来了。

时危寻到附近,正苦恼往哪个方向走,听到七尾的叫唤,立刻便循声去了。她没费多大劲便找到了七尾,欣喜地发现追着时暮出来的初雪也在。

初雪指向林子外边,时危点点头,转身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果然瞧见蹲在湖边的时暮。

“这般抱着也不嫌热。”时危在时暮右后方停下,故作轻快道。

时暮没理她,抱着尾巴朝左边转了转。

时危又绕到时暮右侧,后者继续往左转。这般又转了两次,时危终于忍不住道:“你再转下去,七尾该成六尾了。”

时暮没忍住,“扑哧”一声漏了笑,心中却因此更加恼了,连忙把笑憋回去,绷起脸不作声。

时危两步跨到时暮身前,蹲下身去看她的脸,被时暮瞪了一眼。

“还恼我呀?”时危小心地问。回答她的只有鼻子里的“哼”声。

时危犹豫着,两手相互握了握,还是放下脸面,对时暮道:“是阿姐不好,阿姐跟你道歉,嗯?”

“哼。”时暮却不领情。她只觉得阿姐又在敷衍她,眼眶悄悄红了。

时危想了想,又问:“阿姐要怎样补偿,你才好受些?”

自个要的才不是甚么补偿,时暮心想,心中越发委屈,泪水从眼眶滴下,落在七尾的尾巴上,又顺着皮毛滑落,在泥土上绽成泪花。

这令时危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些甚么来安慰,心中只懊恼当日自个糊涂,轻易就许下难以守住的承诺,也不知昨日阿暮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寻她。想到这,时危轻轻叹气。

时危怎会想到,她的沉默和叹息在时暮听来,却是另一番意思。

恐惧与失落酿成的怨怼令时暮脑袋发胀。她想也没想地抱怨:“你根本……甚么都、不明白……”

“呵……”这句话无疑刺中了时危,她心底窜起一团无名火,又因时暮的哽咽忍了忍,只自语般低声道,“我甚么都不明白?”

时危难过地站起身,抿唇去看头顶越积越厚的阴云,又甚么都没看进眼里。有那么几个闪念,她陷入对自己的怀疑,往日她是否将妹妹护得太过了?她又想起来寻路上想好的话,张口却失了言语。时危又静立了片刻,最后疲惫地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消失在远处,时暮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泪水像开了闸似的往外涌。她将脸埋在怀中的尾巴里,像只受伤的小兽,呜呜地啜泣起来。

***

塌出的坑洞太大,短时间内无法填上或遮掩,朔己等人于是封了通往破庙后堂的门,想来很难有人会对一座破庙产生兴趣。

封好门后没一会,时危便回来了。杨玦远远望见时危的步态,便知事情并不顺利,面上浮现一抹沉思。

清央见时危一人回来,憋不住心中担忧,问了时暮的情况。时危看出清央的心思,告诉她时暮在湖边,又请她帮忙劝慰。清央感激地点头,匆匆往湖边去了。

半个时辰后,清央总算带着时暮和初雪回来。人既到齐,时危等人搁下正在商讨的问题,与她们一同返回临时营地。

初霁、清度等人见时危和杨玦平安,均松了一大口气,忙得几乎没停过的清度立刻又充满了精神。

清度和清央同情灾民,想多帮衬一些,但她们不知时危等人接下来的安排,便前去询问。时危亦有此意,又忖着望月等人抵达颍州还需些时日,便答应三日后再启程。

时危和杨玦已在破庙中吃了些干粮,回到营地后稍作休息,便也加入了营救的队伍。

有了帆船、渔船,又有时危等身怀武艺之人,搜寻的范围得以扩大到附近的数个村庄。这日时危等人兵分三路,在附近救起了十余个幸存者,亦发现另外两处幸存村民的避难之所。此外,她们还捞起八具尸体,想来遇难的远不止这些,接下来的几日恐怕陆续会有尸体浮出水面,而另一些陷在淤泥里的,或许得待洪水稍退才能寻见了。

入夜,时危安排好第二日的事宜,和杨玦挤在一顶帐子里歇息。

她们所余干粮不多,如今又有许多灾民,即便省着吃也撑不了两日。大水过境,牲畜、野兽也遭了殃,它们的尸体不能食用,而活物又难见踪影,打猎亦不是个办法。

幸运的是时危她们不仅有翱闪,还有七尾。时危让七尾趁夜寻个干净的水源捕些鱼回来,暂且给大伙填填肚子。白日里翱闪亦能飞往远处捕猎,既不受地域所限,便不难有收获。

然而这只是权宜之计,且不说难以解释这些猎物的来处,即便能够,她们也不能在此久留,但粮食的短缺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朝廷赈灾的粮款不知何时能到,便是到了,几成到得了百姓手里尚不能知,她们得想法子为灾民们寻些耐得贮存的食物。

思虑繁多,时危与杨玦本就劳累,早早便沉入梦乡。而相应的后果便是,两人俱又在半夜醒转了。

见身侧之人也醒着,两人便说起话来。楚王墓中有许多事她们未来得及细谈,尤其是墓主人的身份,时危已有了初步的猜想,只差听听杨玦的意见了。

当初二人于楚王墓中对付那些绿怪,匆忙之中未及仔细观察随葬青铜器物,直到逃出生天,时危才想起在一只鼎上瞥见的铭文,依稀是“阳陵君莊……”等字样。而楚国的阳陵君,史书有载的便是莊辛①,与铭文中的“莊”相合,由此便可推测此墓年代。

莊辛封君于楚顷襄王时,其卒年不详,或为顷襄王时,或为考烈王时。然考烈王时楚国祚已衰,那墓却显奢靡,更似那早年淫乐无度的楚顷襄王之风。

时危同杨玦讲了她的推测,又疑惑道:“只是那楚顷襄王名横,楚考烈王名完,我却看不出这二字与‘光’有何干系。”此字也是她们最初想不透墓主人身份的原因。

古时人们取名、取字十分讲究,定不是凭喜好随意取的,若找不着两者的联系,时危的猜测是否站得住脚,便值得推敲了。杨玦稍加思索,很快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道:“细细考究起来,‘横’与‘光’皆有‘广’之意② ,以为名字,寓意确是不错。”

“竟是这般么?”时危略为讶异地挑起一边眉毛,“这训诂之学,我着实不明白。不愧是阿玦。”

往日这类夸赞听得多了,杨玦从不放在心上,但自时危口中说出,好像别有一番滋味,令她唇边的笑容不由自主地绽开了些:“净知道说好听的。”

“实话罢了~”时危骄傲道,不知道的还当她自夸呢。

两人小声嬉笑了一会,本是侧卧相对的姿势,变成了时危埋首在杨玦怀中,前者发出惬意的叹息。杨玦感受着锁骨边有节奏的吹拂,心头痒痒的。

篝火处偶有火星迸裂声传来,伴随着林间的虫鸣,衬得夜越发寂静,两人默契地共享着此刻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杨玦快要再度睡着,时危忽然开口。

许是埋着头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闷:“阿玦,你说……亡羊补牢,当真不晚么?”

“阿危何出此言?”

时危支起身,分了杨玦鬓边几缕发,熟练地编起来:“那楚顷襄王虽听进了庄辛的谏言,从此励精图治,却未能阻止楚之衰亡。这世间许多事当时未做,过后便不能弥补,许多话说了,便不能吞回肚中。”

杨玦心念一动,低声问:“可是因阿暮?”

时危笑了笑,手上却没停:“甚么都瞒不过阿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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