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温予年的错觉,谢余唇角重新勾起,重复:“什么关系?”
“是的,众所周知,您虽然出道仅仅六年,就连获两届影帝奖杯,但在这其中的前三年您拍的都是些文艺口碑片,在后三年忽然开始走商业路线,进入大众视野。”
“而在此之后,您接的第一部综艺竟然是作为离婚综艺的观察嘉宾,也是因为这部真人秀中,您与温予年老师观念的碰撞,让您与其的敌对关系公之于众。”
一次性说了太多,场外助理,不,或许该叫他记者拿起桌上的茶杯,浅嘬一口,轻微颤抖的手昭示着他的小兴奋。
如果能得到答案,那么就是一条大新闻,别说下个月的杂刊销量,让他独立门户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谢余也不是吃素的:“我想指出一点,不是敌对关系。”
温予年一愣,他失忆了不会犯傻把自己和他的假关系公开吧,然后瞬间起身,不可以坐以待毙。
“可以展开讲讲吗?”记者摆出愿闻其详的架势。
“我想想,”谢余沉吟片刻,而后抬头道,“我们更像同行者,或许叫做……”
“啊,啊,啊。”
谢余正在专心回答问题,却被人类幼崽抑扬顿挫的叫喊声打断。
众人下意识转头寻找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小团子,滚作肉球,咕噜咕噜地沿着楼梯滚下来,整个人倒立在地面,然后“啪”的一下屁股着地。
温予年心如死灰,身体一挺,装死。
时间短,只有这个方法。
一路上,旋转楼梯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除了最后一下摔的是屁股,让他有点龇牙咧嘴之外,其余还在忍受范围内。
加上以前拍武打戏的时候,温予年基本都是亲力亲为,学会不少技巧,因此滚下来时有在特意保护身体的重要部位。
记者迟疑道:“这个小朋友是?”谁。
还没听完这句话,谢余早已起身过去,眉眼一弯,但眼底没什么波澜:“你怎么下来了?”
眼前,温予年裹着厚毛衣、加绒羽绒服,还有一床红丝绒被子,裹得跟一个花粽子似的,圆滚滚的,看不出棱角,脸也捂得严严实实。
他一副料定自己没事的口气,温予年小小的手指一勾,艰难地抬起脖子:“哥哥你蹲下来点,我站不起来了。”
谢余依他而言,把一只耳朵留给他。
“妈咪以前说,他不想公开你们的关系,所以除了你们,没有人知道这层关系,不可以说漏嘴哦。”温予年拖长尾音,一脸高深。
笑意开始攀爬进谢余的深眸里:“没忘,你自己能上去吗?”
作势,谢余张开手,就想抱他起来。
谁知温予年一个借力翻身,成功躲开,扶着栏杆爬起来,边跳上台阶边说:“当然,你要记得答应我的话。”
谢余蜷缩下伸出的手指,转而插兜,走回采访取景的白色木桌旁:“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温予年接受到一大波如芒在背的目光,这把确实是铤而走险了,但好在效果不错。
记者敏锐地嗅到不寻常的味道:“谢余老师,我们能换个问题吗?”
他没有注意到谢余冷下来的眼神,仅仅是一味盯着温予年。
温予年缩在栏杆处,瑟瑟发抖,记者果然名不虚传,对娱乐新闻反应太快。
“这个孩子和您是……”
“噔”,茶杯与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谢余扬扬茶杯,低声致歉,旋即嘴唇上扬:“您觉得呢?”
记者尴尬地笑了两声,这态度是再明显不过:“好那么继续之前的问题,刚刚那段可以剪掉。”
采访结束,谢余送记者和助理们到别墅门口,客气道:“和您交流得很愉快。”
记者擦擦头上的汗:“我也是,期待与您的下次访谈。”
紧接着,记者就带着实习生等五个人坐车离开别墅外侧铁门。
温予年从门框和谢余长腿的缝隙间钻出来,终于走了,脱力地借着门支撑自己。
听谢余答案期间,他不敢走一秒钟神,生怕谢余语出惊人。
好在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很平常,中规中矩,换做是任何人来都挑不出错。
显而易见,记者没有听到想要的。
“明明接受采访的人是我,你却提心吊胆的。”谢余让出一点空位。
温予年寒毛炸起,难道自己伪装得太拙劣了,胡言乱语道:“因为……因为是哥哥在接受采访,我很担心记者哥哥对你不利。”
说完,他还假惺惺地抹两下眼泪,脸上满是“我这么担心你,你还怀疑我,伤心了”的表情。
谢余后退一步,关上门:“表演痕迹太重。”
温予年干脆化作假笑男孩:“怎么会?我多真诚。”
“你看看我的眼睛。”他扑闪扑闪两下睫毛,两双大眼睛像是能说话一样。
谢余停下脚步,折返蹲下身,看似认真地观察一番:“嗯,太真诚了。”
转身,谢余的肩膀轻微抖动着。
“不是,你笑我?”温予年不可置信。
他还以为是自己装得太假,专门加强表演力度。
谢余竟然敢偷偷笑自己,自己很卖力的好不好?
谢余一时怔住,转秒恢复正经:“没有。”
温予年快步到谢余面前,狠踩一下他的脚,忽地想起自己没力气,更生气了。
“生气了?”谢余重新泡了杯牛奶递过来。
温予年模仿谢余的语调:“没有。”
“哦,那就是生气了。”
“我都说没有了。”温予年坐在沙发上,头一扭,一看谢余自己就心烦。
前几天,还以为他会有点不一样来着,这下看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他,都是一个样。
谢余缓缓道:“今晚一起出去吧。”
温予年提起点兴趣:“去哪?”
“亲子乐园。”
真把他当小孩哄。
“不要,别来烦我,我今晚睡哪?”温予年干脆起身,走到二楼去。
谢余见牛奶没了主人,只好自己喝了:“和我一起睡。”
“不要!”温予年迅速拒绝,“哥哥你再这样,我找妈咪去了。”
“好啊,带我一起。”
沙发上,谢余翘着腿,回视温予年,眼里是数不清的思绪。
温予年眨眨眼,慌张地埋下头,自己又不懂他了。
不对,是他从来没有看懂过。
迂回是谢余的伪装,也是致命的缺陷。
—
车里,暖气箱呼呼作响。
记者回看完今天的样带,不由得“啧”一声:“啊,没什么料。”
“原本不指望能采访到谢余,所以约了温予年那边,结果温予年那边同意以后,谢余这边也同意了。”
实习生语气肯定:“这俩人包有问题的。”
“有问题又能怎样?问不出来。”记者两手一摊。
随后他靠近一点实习生,低声说道:“还有那个小孩,能在谢余家,还跟谢余举止亲密,不一般啊。”
“你们可能没看到,我余光注意到小孩摔下来的时候,谢余当时笑了一下,网上有句话怎么说……”
“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实习生没放在心上:“有点猫腻,但万一是人家亲戚的孩子呢?”
“比起这个,星辉娱乐的谢总多久来找我们买断啊?听说他特别在意他哥,虽然谢余本身没有什么黑料,但网传他三年前转型的时候,谢总专门帮他调整了舆论风向。”
记者伸出手指否定:“没有黑料?那可不一定,我中午手上可是刚接到一个新鲜的。”
实习生刚想询问细节,记者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打断。
记者会心一笑:“这不就来了。”
他接起电话,那头是个甜美的女声:“您好,我是星辉娱乐的公关组,请问您手上的采访原带需要多少独家版权费?”
用词真体面,记者意味深长道:“我有三个料,你们想买断哪一个?”
实习生瞳孔放大,张着口型问道:“我们哪有三个?”
记者边挤眉弄眼,边用手比划。一采访,二小孩,三黑料。
下一秒,电话那头就换成一位男人,嗓音沉着:“我只要关于小孩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