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闻言拿出手机摁下了拒接键,对着余广面不改色地礼貌笑了笑:“抱歉,是闹铃。”
“哦,哦,闹铃啊”,余广下意识回以微笑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手中拿着的手机正在重复着: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
叮!电梯到了一楼,见余广迈步走出门后,陆惟将手机放进了西装口袋里,抬手捏了捏眉心,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陆惟开车到了机场,远远地就看见穿见路边一个牛仔破洞裤和粉色宽大卫衣的男生,坐在一个硕大行李箱上玩手机,似乎在等人。
慢悠悠地将车挪过去,陆惟摇下车窗,侧头对路边的那人道:“齐悦,上车。”
粉衣男生惊喜地抬起头,脸长得很嫩,像是电视上的男团偶像,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嘴巴咧开大大的笑容,不自觉地语气带了些撒娇抱怨道:“陆惟,你怎么才来!”
“这里不能停太久,你先上车,我去给你放行李箱。”说着,陆惟打开车门走过去提起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齐悦自上车后就一直盯着他看,陆惟没理会,专心开着车,并没与他多说,最后还是齐悦忍不住开了口:“我们都有两年没见了,你倒没什么变化。”
陆惟淡道:“嗯,是没怎么变。”
气氛又冷落了下来。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瞒着我爸,提前一周回国吗?”齐悦撇了下嘴,对陆惟冷淡的态度有些不满。
车子正在过收费站,陆惟转头看了他一眼,道:“齐悦,齐先生也很想你,既然你现在回来了,那就先去你父亲那里陪陪他。”
“陆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这么快回来到底是为了谁!之前你说我年纪小,对感情的事不懂,现在我都是成年人了,我什么都懂!”齐悦忍不住发脾气,他觉得委屈,觉得自己的一片心意被辜负了。
“不想去你父亲那,可以先在我那落脚,想去海棠湾还是凤玲路?”车子已经上了高速,陆惟不想与齐悦起争执。
一口气被噎了回去,齐悦踹了一下车厢,怒道:“随便!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那就海棠湾,离公司近。”陆惟清楚他的脾气,并不惯着他。
“你也住那吗?”陆惟总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衬托着齐悦有些无理取闹,他泄了气,忍耐着问。
陆惟回道: “就你自己住,我住别的地方。”
“那我不去了,我要跟你住一块。”
注意着过往车辆,陆惟想尽快结束话题:“我住的地方没有多余房间,如果你执意要去,就住酒店。”
这句话不知怎么彻底惹火了齐悦,他竟欺身去拉扯陆惟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臂。
车身立即向右偏去,陆惟瞳孔猛地一缩,反应极快的轻点刹车回正方向盘,紧接着,一辆大货车擦着车身向前驶去。
齐悦的脸色被吓得惨白,他原本只是冲动之下想要做点什么,想引起陆惟的正视而已,若非是陆惟动作冷静迅速,只怕会造成一场非死即伤的车祸事故。
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陆惟,发现他的脸色也很不好,下颌线紧绷着,紧抿着唇,眼神寒彻透骨。
齐悦动了动唇,却没说出一句道歉的话。
“齐先生于我有恩,因此我不能不顾你,齐悦,不要再任性了,我希望这种蠢事,是最后一次。”陆惟的声音很冷,没有给齐悦一个眼神。
闻言,齐悦只觉心中一痛,又实在拉不下面子道歉,勉强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一路上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将齐悦送到海棠湾,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陆惟往回赶的时候路过超市,进去买了点东西。
提着一大袋子进了电梯,到了楼层后正看见余广出门遛弯,这回余广很利落自然地与他打招呼:“哟,这么早就下班回家了。”
陆惟愣了愣,随后笑着回道:“嗯,您这是出门散步么?”
“是啊,吃完饭就该运动运动,尤其是我们都这一把岁数了,老胳膊老腿的,不走动不行,哈哈。”余广摆动了下手臂,进了电梯。
余广性格爽朗,跟谁都能聊上几句,陆惟想起余淼,觉得他要内敛一些,看起来性子活泼,实际很懂分寸。
打开门后,陆惟一眼便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余淼,只见他双只手举在脸侧,嘴唇微微张着,浓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着,模样安静乖巧。
陆惟将动作放轻了些,进屋关了门,从袋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走到沙发前蹲下,对着余淼的脚比对了一下,尺码差不多,他将拖鞋放下,又提着袋子进了厨房。
老旧的抽油烟机发出阵阵鸣响,余淼从睡梦中惊醒,迷茫地睁开眼,屋内光线有些暗,只有厨房开了灯。
“陆哥,是你回来了吗?”余淼低着嗓子喊了一声,厨房的玻璃门后有影子在走动,他伸手揉搓了一下脸,坐起身盯着前方发愣。
过了一会儿,余淼清醒了许多,眼角余光扫到沙发旁边一双新拖鞋,他穿的陆惟那双大的已经被拿走了,很明显这双小许多的就是给他的。
目光微微一闪,余淼抬手摸了摸鼻尖,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上的菜里有个黄豆猪蹄汤,猪蹄用高压锅煮地很烂,余淼一向奉行对做饭的人最好的夸赞,就是闷头大吃,这种夸赞方式无疑也适用于陆惟。
“超市里卖猪蹄的阿姨说,吃什么补什么,我问她如果脚伤了吃什么最好,然后她向我推荐了猪蹄。”陆惟吃饭的动作很斯文,说话语气也是慢悠悠的,看着赏心悦目。
余淼抬起头,思索着着说道:“阿姨说的不错,其实如果她是个卖猪蹄羊蹄的,肯定就不会向你推荐猪蹄了。”
陆惟听后挑眉笑了笑,抽了张卫生纸递给他:“擦一下脸上的汤汁。”
脸上一红,余淼呵呵笑着接过纸擦脸,“陆哥你做的饭真好吃,你要是开家餐厅,生意一定特别火。”
陆惟对此表示:“做一两个人的饭还好,人多了就不愿做了,累。”
做饭确实是一项技术加体力活,余淼表示理解,自荐道:“其实我做饭也可以,陆哥你这么照顾我,等我好了就给你做半个月的饭报答你。”
没想到陆惟摇了摇头,一手支着下颌,语气随意道:“比起做饭,我更讨厌洗碗,你若是想报答我,就给我洗半个月碗怎么样。”
陆惟帮了他许多,洗个碗做个饭这种小事其实都算便宜他了,余淼心道,于是很愉快地答应了对方。
饭后,余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发现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出现了口误,被逗笑了,陆惟端了盘洗好的草莓葡萄搁在桌上,问道:“看个新闻,你乐什么?”
其实也没有多好笑,但偏偏很戳余淼的笑点,然后在跟陆惟描述的时候又把自己乐得不行,捂着肚子眼角红了一片,一颗红色的小痣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尤其惑人,他还抽噎着小声道:“陆哥哈哈,我,我不行了,笑得肚子疼。”
陆惟盯着他微红的面容微眯了眼,只觉得嘴里有些发干,拿起颗草莓触上余淼的唇,对方下意识的张着嘴咬住,微惊地发出“唔”的一声。
“草莓甜么?”陆惟转开目光看向电视。
余淼合上牙齿嚼了嚼,嘴角一弯道:“挺甜的。”
两人看了会儿电视,陆惟状似随意道:“余淼,你还有其他的兄弟姊妹么?”
余淼转头看向他:“我是独生子,另外还有一个堂兄和堂姐,不过大伯家跟我们没怎么来往过,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
“他们以前也住这边吗?”陆惟问道。
余淼点了点头,道:“小时候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就搬走了。”
陆惟垂着目光,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堂姐...跟你长得像么?”
陆惟脸上没什么表情,余淼思索着道:“大概是像的吧,不过也可能不像,我爸说我长得更像我妈,陆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遇到过一个小妹妹,跟你长得挺像…没什么,随便问问。”陆惟说得含糊,仿佛不值一提。
“哦…”一瞬间余淼脑中晃过些什么,可惜没能抓住。
晚睡时,陆惟给余淼换了床薄毯,余淼蜷在沙发上跟他道谢,桌子上有盏小夜灯,照出他精致的眉眼,暧昧又生动。
陆惟回到房间,他有几天没借助药物睡眠了,今夜也没打算吃药,床上的被褥光洁蓬松,看着就容易让人心生困意,陆惟躺着闭上眼睛,想起和余淼的对话,想起那个记忆深处与余淼眉眼想象的“妹妹”。
不是亲生妹妹,是陆惟少时离家出走在外流浪时遇到的。
陆惟15岁那年与他爸打了一架,跑出门在外流浪了半个月,第一天浑身是伤地躲在一处巷子里,饿得受不了翻垃圾箱找东西吃时,被一个小妹妹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