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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本尊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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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漏滴过三更,横渠的桂香被秋雨淋得发涩。莫离抱着云锦衾闯进寝殿时,漆案上的文书正垒得比人还高,朱砂墨迹未干的“惊蛇七寸法”批注旁,君阎的赤发垂落案角,像一截烧倦了的烛芯。

他听见熟悉的足音裹着寒气破开结界,混沌丝卷着云锦衾重重摔在榻上。

莫离黑衣束腕的身影映在星图屏风上,如一把入鞘的利刃。他抖开衾被的动作带着火星子,锦缎摩挲声比往日响了三成,却始终不肯往案牍处瞥一眼。

“北荒送来的玄冰枕……”君阎搁了笔,灵气暖流在掌心凝成赤玉暖炉,“可要换作火蚕丝的?”

屏风后传来衾被翻卷的响动,混沌丝在榻沿绞出细碎裂痕。往日总爱挨着他睡的蚕丝枕被扫落在地,莫离背对着他蜷成一张弓,后颈绷紧的线条像拉满的弦,随时要崩断在雪松香里。青丝铺满枕席,却独独空出外侧半边床榻。

“三儿......”

朱笔在砚台边沿轻敲三下,这是他们师徒间的暗号。往日莫离赌气时,听见这声响总会闷闷地递来温好的茶。

今夜锦帐纹丝未动。

当年南海让妖兽围城,灵力枯竭时他都能冷静自若,现在面对生气的莫离,君阎忽的有些无措。

朱笔在虚空悬了半刻,君阎终是搁下文书。离火凝成的小雀扑棱棱飞向榻边,却被混沌丝绞碎成星火。

“三儿。”

金纹履踩过满地朱批残页,君阎指尖刚触到衾角,混沌丝惊起,却在触及他手指时柔柔绕上他腕间红印。

莫离面朝里侧。云锦衾被拽得死紧,独留几分冰雕似的后颈,君阎伸手去碰,冰得他心惊。

离火自掌心漫成暖帐,衾被团猛地往榻里缩了缩,混沌丝绞得锦缎咯吱作响。君阎望着那倔强的背影,忽想起三百年前雪夜——小乞丐也是这般攥着他半截袖角入睡,梦里惊颤时连混沌丝都缠不稳当。

“三儿。”

指尖离火凝成暖玉佩,轻轻塞进衾被缝隙。锦缎下传来声冷哼,玉佩被混沌丝"当啷"甩到地上,滚到朱红宫柱旁碎成星屑。

寒雾漫过窗棂,莫离后颈已冻得发青。君阎终是叹息着解了外袍,鎏金神纹随动作在里衣下明灭。榻沿陷下的瞬间,混沌丝暴起如荆棘,却在触及他袖口朱雀绣纹时骤然僵住。

“要闹到几时?”

温热的掌心贴上冰雕般的后心,离火暖流顺着经脉游走。衾被团颤了颤,混沌丝泄愤似的绞碎两个玉枕,飞溅的碎片却避着君阎衣角纷纷坠落。

君阎索性将人连衾被揽进怀中,下颌抵在莫离发顶。怀里的挣扎像是幼兽呲牙,混沌丝将他的袖袍割得褴褛,却始终未伤皮肉分毫。

“三百年前,师父很虚弱,我身上有天道的眼,去不了瑶天。”君阎知悉他在气什么,抱着他,慢慢道:“莫一莫二可相互扶持,我怕我走后你一个人。有朱雀首徒的名声在。没人能动你。楚尘染会帮你。就算我回不来,你也能过的很好。”

“师父可知,我不要朱雀祖神的万载威名,我只要雪浦月的十年真心。”沉默了一夜的莫离终于愿意出声,温热的泪滴落在君阎手背,灼的他生疼。“你总是丢下我!”

君阎心疼地将他抱的更紧,“我从未想过丢下你。我只盼着,你能踩在我的肩上,走的更远一些。”

“然后你便可以心安理得的留在原地,对吗?”莫离颤声道,“你三百年前为我铺路,抹去我关于雪浦月的记忆。现在又要重来?”

原来是气这个,君阎反而松了口气。混沌丝缠上他的手腕,依恋地摩挲。“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难道不想与我并肩?”

莫离顿时僵住。

“昨日校对《四海魔物志》最后一卷,我写了一段题跋,明日你起身去看?”君阎低低笑道,耳根泛红,“一直没想好要不要放上去,但是我想,你会想要。”

混沌丝将桌上摊开的《四海魔物志》卷起,莫离借助烛光去看,慢慢红了眼眶,上面写着:

“山河为笺,离火作墨,赠吾徒昭明。千秋功过,付与君共。”

千秋功过,付与君共。你怕我将你丢下,我便将你的名字与我写进史书,后人谈起我,便会想起你。

“当年是师父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君阎叹道,莫离一声不吭的转身,闷声咬在君阎肩头,直至渗出血珠,留下痕迹才啃松口。

“师父若再骗我,我便一口一口把师父咬碎了,吞下去,再也不分开。”莫离埋在他胸前道,混沌丝缠入君阎肩头的伤口,极快的愈合,却留下浅浅的一个牙印,不可消磨。“我原谅师父了。”

君阎认真道:“好。”

窗外雪粒子簌簌敲打琉璃瓦,榻边炭盆里,半卷《如何安抚闹别扭的徒弟》正在离火中蜷成温柔的灰。

文书是批不完的,时间是自己的。

君阎如是这么说。莫离晨起时,君阎案上的文书便有一人多高,莫离授课回来时,君阎已经彻底埋没在文书堆里,皱眉细读着《凡间早夭儿童轮回请愿》。

“准。”朱笔吝啬地批复道。那张文书随即消失,出现在鬼界司法者的桌上。

“祖神早呀,近日可好?听闻祖神归来……”这种便是小仙日常的问候,君阎草草看完全篇,批复道:“嗯。”

“保佑小女子早日觅得良人……”君阎唇抿了起来。

民间信徒的祈愿总是千奇百怪,例如“保我此战战无不胜!”“希望我家大鹅下一个双黄蛋。”“陵光神君在上,保我这次放榜一定入围!”

君阎在文书上谨慎批复:“找孟章。他擅长。”

窗棂忽被混沌丝挑开道缝,莫离端着茶盏僵在廊下。他清晨偷放的《减负谏言》正被师尊垫在砚台下,朱笔尖悬在“请减朱雀宫三成文书”的“三”字上,硬生生改成了“五”,随即又划掉,改成了“八”。

“师尊,孟章长老送来的新茶。还有今日新摘的栗子,我用糖烤了些。”

盏沿将倾未倾,君阎从文山缝隙伸出的手腕憔悴得能见神纹流转。莫离瞧着那腕子被《冥府轮回考》硌出红痕,混沌丝悄悄绞碎三筐仙家无用的问候。

“你替我批复些凡间的祈愿。”君阎剥开一颗栗子塞进莫离嘴里。“我既已陨落了三千年,为什么不能继续当我死了呢?”

混沌丝大逆不道地捂上他的唇,君阎仰首靠在椅背上,莫离贴心按上他头上穴位,看那人长睫轻颤。桌上静置的玉筒突然如催命般响起,君阎曲指轻叩,孟章的声音从中传来:“北荒古战场怕要出三只尸王,齐鹤他们今日正在那历练,我怕……”

混沌丝自觉从他唇上离开,君阎懒散道:“三只尸王何足畏惧?孩子大了该让他们去试炼……”莫离轻碰他,示意他看向那摞瑶天琐事的文书,君阎心领神会,话锋一转,“我思来想去,齐鹤怕是没细看我的批注,但是我手边有些文书还要处理……不知好哥哥有没有时间代劳?”

尸骸遍地的古战场突然震颤,横渠七弟子被血色阵纹逼至断崖。孟齐鹤的玄铁剑裂成三段,最小的女弟子云笙捂着渗血的右臂,手中《破阵诀》已被魇气腐蚀得焦黑——他们不过是想寻块淬剑的玄冥铁,却触发了封印千年的“九幽噬魂阵”。

“坎位阵眼是虚的!”孟齐鹤嘶吼着劈碎扑来的骷髅兵,身后师弟的惊呼却被阴风撕碎。阵眼处爬出的根本不是古籍记载的骨妖,而是三具裹着前朝铠甲的尸王,腐甲缝隙里钻出的魇虫汇成黑潮,每一只都生着怨灵哭嚎的人脸。

云笙的护心镜“咔嚓”裂开,尸王利爪距她咽喉仅余三寸。突然有栗子壳砸在玄铁盔上,"当"地迸出火星。

“《九幽阵考》第三百二十页批注看过没?”

带笑的嗓音混着糖炒栗子香飘来,赤发少年蹲在阵外残碑上,朱红广袖垂落星河纹。君阎指尖离火凝成细绳,正捆着串糖葫芦在尸王眼前晃:“坎位埋的是阵法师的良心——这老东西屠城炼阵时早喂狗了,真阵眼在尸王舌根含着呢。”

“祖神!”孟齐鹤惊喜唤道。“你怎么来了!”

君阎冲他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横渠弟子呆望着三具尸王突然僵直,喉头蠕动吐出三枚青铜阵钥。君阎咬碎最后一颗糖葫芦,竹签随手一掷,裹着离火的签尖精准刺穿阵钥核心。霎时地裂山崩,噬魂阵化作青烟消散,露出满地真正的玄冥铁——竟是被怨气染黑的星辰碎片。

“楚、 楚剑尊说九幽阵凶险万分……”云笙攥着半截《破阵诀》哆嗦开口。

“你们楚剑尊闯阵那会儿,裤腰带都让魇虫啃没了。”君阎弹指点亮弟子们破损的法器,残甲上的鎏金火纹渐次亮起,“回横渠记得看《九幽阵新考》,批注里添了怎么用糖炒栗子辨阵眼——哦,栗子壳要裹三遍离火才脆。”

西北荒丘忽传来鬼啸,君阎赤发无风自动,黄瞳竖成一线:“逮了小的来了老的?怪不得孟章今日要我过来。”他踏着未散的阵纹腾空,离火化作火网罩住冲天而起的血影,“正好拿你试试新改的焚魂诀——三儿!接住了!”

莫离不知何时出现在崖边,混沌丝卷住横渠弟子瞬移百丈。众人回头时,只见君阎拎着尸祖颅骨当灯笼,哼着小调在古战场捡拾星辰铁,所过之处魇虫自动聚成引路毯,仿佛他才是这尸山血海真正的主宰。

只有莫离看出他的背影都透着轻快的“今日不用批文书”的喜悦。

古战场的阴云还未散尽,君阎已倚在焦黑的槐树下嗑起瓜子。横渠弟子们正将星辰铁装入乾坤囊,莫离的混沌丝却突然绷直——西北荒丘飘来的腐臭里混着生人血气,隐约传来锁链拖拽的闷响。

“师尊,是活尸儡。”莫离剑鞘轻震,灰瞳映出林间晃动的青铜棺椁。十二具棺木摆成献祭阵,每具棺盖都刻着与君阎昨夜批注的《阴儡术考》截然相反的符文。

君阎却没有要再出手的意思,笑着招手。莫离暗觉不妙,身子却诚实的走了过去。离火鬼鬼祟祟绕上莫离灵台,干脆利落封了他的灵脉。

莫离无奈,早便料到师父要做些什么,混沌丝感应到封印波动,如金蛇般在少年腕间焦躁游走。

君阎笑着看他,指尖微动,莫离腰间的无忧便顺从地回到他的手上,君阎低声调笑道:“三儿总靠为师多无趣,让这些娃娃瞧瞧咱们三儿真正的本事。”

“那批注……”

“批注也没有。离了批注与无忧,你倒像只拔了牙的虎崽子。”君阎揉揉莫离的脸颊,“随他们历练去。明日辰时我来接你,莫要耽搁横渠的授课。”

“师尊!”

“北荒试炼批文堆了三丈高,再不回去,孟章该把青龙殿的瓦片掀到朱雀宫了。”君阎遗憾道,“明日活着有桂花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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