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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神魂尽,忘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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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上空阴云密布,妖兽嘶吼声如闷雷滚过天际。巨大的结界笼罩彭城上空,将此地与外界隔绝。城墙下,百姓拖家带口涌入城门,孩童哭嚎与马蹄声混杂。

盛川复银甲染尘,立于城楼眺望地平线——黑潮般的兽群卷起沙暴,所过之处草木枯朽,腐气冲天。守军弓弩手冷汗浸透掌心,箭镞因颤抖相撞,发出细碎叮响。半个时辰前,彭城周围妖兽开始躁动,是兽潮来临的征兆。

君阎立在城楼飞檐,雪浦月的青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垂眸望向掌心跃动的萤火白焰——魂力枯竭至此,连离火都只剩这点微光。

城门洞开的刹那,君阎纵身跃入兽群。 白焰顺着血阵纹路轰然炸开,火舌舔舐过处,妖兽化作灰烬簌簌而落。城头修士们怔怔看着那道单薄青影在兽潮中撕出血路,所过之处火莲绽地,恍若神迹。

“是朱雀……是祖神显灵啊!”老妪颤巍巍叩首,香灰混着泪砸进砖缝。

君阎却知这不过是饮鸩止渴。雪浦月的经脉在朱雀威压下寸寸崩裂,七窍渗出的血染红衣襟。当第九波兽潮扑来时,他踉跄跪地,白焰骤熄。

“雪公子!西南阵旗断了!”盛川复挥剑斩开扑来的土蝼,玄铁铠甲上全是腥臭黏液,“这些畜生根本杀不完!”

君阎抬头望向黑压压的云层,三百里外的凤凰图腾正在消散——彭城的护城结界撑不过半刻钟了。他抹去唇边血迹,突然将离火按进心口,苍白的皮肤下亮起七颗星芒。

“盛城主,带所有人退守城门。”君阎的声音混着雷鸣。

“你疯了?!”盛川复劈开缠在腿上的藤妖,“这些可都是……”话未说完,他看见君阎发梢开始泛金,暴雨在离他三尺处蒸成白汽。火光照亮君阎侧脸,与城中朱雀庙无面神像重叠。

这不是雪浦月该有的眼神。

山脚下传来惨叫,发狂的犀渠撞碎了最后一道屏障。君阎指尖燃起白焰,所过之处妖兽灰飞烟灭,却在触及某个蜷缩的孩童时骤然收势。就这么一瞬破绽,暗处的某人突然暴起,利爪穿透他左肩。

当最后一头呲铁在离火中化为焦骨,君阎踉跄着扶住焦黑的桂树。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见他指尖滴落的金血,在焦土上绽出细小的红莲。

“本座竟不知,朱雀祖神落魄到要借凡人躯壳。”带笑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崔谷枫把玩着沾血的内丹。“三千年了,南明离火还是这般霸道。”

君阎嗅到风中甜腥,是妖界特有的醉仙引。他勉强捏诀,却发现经脉已被毒素侵蚀——方才救那孩子时,混沌爪上竟淬了蛊毒。

“妖帝陛下……”他讥讽地勾起嘴角,“用十万妖兽逼我现形,好大的手笔。”

“不及陵光神君半分。”崔谷枫痴迷地看着他染血的唇,“如今这副病骨,倒更惹人怜爱了。”

玄色大氅卷起风雪,九环刀上的饕餮纹豁然睁眼。“跟本座回妖界,这副破身子还能多活三载。”

君阎剑出如电,直取对方“天鼎穴”,却在刀剑相击时虎口崩裂——这具肉身终究承不住祖神剑意。

“哐!”

桂树应声断成两截,君阎借力后翻,剑尖挑起积雪凝成七道冰刃。崔谷枫嗤笑挥袖,妖风将冰刃碾作齑粉:“用这等稚童把戏辱我?”君阎忽然弃守强攻,无忧化作流光直刺妖丹位置。崔谷枫金眸微眯,故意露出破绽,刀刃却暗中勾向对方膝弯。

“咔嚓!”

骨裂声与刀锋入肉声同时炸响。君阎剑尖离妖丹仅差半寸,右腿却以诡异角度弯折,整个人栽进雪堆。“这招‘归鸿’使得漂亮,可惜……”崔谷枫踩住他执剑的手腕,碾碎三根指骨,“雪家公子的身子骨,配不上朱雀的魂。”

他化出九尾妖相,狐尾如铁索绞住君阎四肢,讥笑道:“从前我接不下你三剑,如今你却连我一尾都斩不断!”

君阎强行燃烧神魂催动离火,火焰未触及崔谷枫便骤然熄灭,他却猛地呛出一口裹着金屑的血——那是神格溃散的征兆。

崔谷枫掐着君阎脖颈按在城墙上,指尖抚过染血唇角,舔舐掉他唇边血迹:“当年你宁死不肯低头,如今倒乖顺得很。”

君阎意识涣散,楚尘染在万里外突感心悸,手中茶杯坠地粉碎。

崔谷枫看了一眼彭城,横抱起昏迷的君阎,在空中与盛川复对视,声音让妖力扩大,传遍整个彭城。“今日之事,若城中有人敢泄露半句,此城百姓,都将为雪浦月陪葬。”

木系妖兽清理起战场留下的痕迹,日光再升起时,又是一片繁荣生机。

妖帝宫密室穹顶镶嵌血色晶石,映得满室如浸血海。君阎被玄铁锁链悬于半空,腕骨因挣扎磨得血肉模糊,素白中衣被冷汗和血浸透,随呼吸紧贴嶙峋脊背,堕神印再无力掩饰,在额间清晰显现。崔谷枫倚在翡翠榻上把玩一柄玉梳,眼神如蛇信舔舐猎物:“朱雀骨相果真绝色……残了碎了,也别有风味。不枉我焚数千妖魂为你续命。”

君阎因魂体溃散五感渐失,却仍嗤笑:“妖帝陛下……咳咳……掳个将死之人,是想殉情么?”

“嘴硬。”崔谷枫骤然捏住他下颌,松了锁链,将噬魂蛊塞入他口中,“这可是我心头血炼制的,专克朱雀离火。我要你永远困在这方金笼里……就像你把我困在千年的妄念里。”

他以梳齿划过君阎颈侧,挑开一缕黏在污血中的白发,仿造凡间丈夫为妻子束发的样子,把玩着他的白发。

君阎伤的很重,清醒时间不足半个时辰,终日在笼中昏睡着。崔谷枫将他锁在暖玉榻上,从腕拷的缝隙钻入,摩挲握住君阎的手腕,看了又看,像把玩一件稀世美玉,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以唇舌舔舐他左肩的伤,他本想以双修夺取离火本源,但君阎对他太过排斥,怕是还没等到吞并,离火先烧穿他的心脉。

那时崔谷枫不知道君阎心魄已碎,已经无法涅槃。或者说,他不会相信。那样强大,不可一世,狂妄到天底下没人能入他眼的君曜离,怎么会被人碎了心魄呢?

他以妖族秘药吊住君阎性命,取他心头血炼化妖丹,阴鸷低语:“我要你眼睁睁看我吞了你的神力……就像你当年碾碎我的真心一样。”

直到寅时崔谷枫才发现不对,君阎气息越发微弱,崔谷枫颇为新奇的看了他许久,才捏开君阎下颌,将千年妖丹渡入他口中。朱雀残魂本能地吞噬妖力,白发寸寸转灰,堕神印却亮如泣血。

“对,就这样活过来。”九尾狐咬破舌尖,以血为引画契,“本座要你眼睁睁看着,朱雀最后的火种……”狐尾缠上他脖颈,“是怎么被染黑的。”

然而,这样的好转仅存在一刻,一刻过后,君阎灰发复白,甚至凋零成灰。他竟呛咳出黑血,不再醒来。

朱雀识海内,莫离刚学完最后一道剑招,他急切道:“我可以出去了吗?”

“急什么?百年能学会我所有的剑招,怪不得君曜离能看上你做徒弟。”少年神君欣慰道,按住他浮现的灰瞳。百年漫长,不觉间莫离已与他齐高,识海空间的传承之力已被他无意识吸收大半。

少年神君看着他身上再遮掩不住的无象气息,指尖绕上他的混沌丝细看:“你想护着他,就得学会把天道也骗过去。”

无忧化为小童,坐于石桌上晃着脚,少年神君结印,一缕金色的神魂从他心口抽出,补全莫离的朱雀印。

一刹那金光大盛,莫离身上浮现的无象气息被朱雀印彻底掩盖,混沌丝由灰变金,是获得朱雀传承之力的体现。

“忘记雪浦月。你师父从来都是朱雀祖神君曜离。”神明的低语在莫离耳畔响起,他面容忽然空白一瞬,像是某块极为重要的记忆被人抹去,重构,他表情变得茫然起来。与君阎若有若无的感应让神谕切断,平息,无忧在一旁看他,道:“你做的可真绝。”

“他给我两句话:让他能自保,让他忘记我。”少年神君道,表情闷闷不乐,“我能感应到,现世的我快消失了。”

少年神君揉捏起莫离双颊,“他连心魄都碎了,还在强撑着一缕残魂哄你……小傻子,你每日吸他魂力,真当自己天赋异禀?”

莫离浑浑噩噩看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眼中灰芒与金光交替。他双唇颤动,喃喃出一声:“师父……”

识海中百年不过外界一日,白皓等人仍在原地伫立。

莫离在神像前醒来时,鬓角还沾着祭坛的香灰。七十二浮岛仍在震颤,识海中那道红衣神念却再未出现。他茫然抚上心口,那里残留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有人生生剜走了半副魂魄。

少年神君在神像中脸一垮,声音毫无波澜对无忧说道,“我现在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真的不用去救一救我吗?”

无忧道:“……他估计更希望你多拖些时间。”

"黄阶魁首莫离,拜朱雀——拜师!"

太师的唱和声穿透云层,七十二座浮岛同时亮起星轨。莫离踏上玉阶的瞬间,足下青砖浮现朱雀图腾,南明离火自地脉涌出,却未伤他分毫,反倒亲昵地缠上他腰间玉佩。

神像高逾百丈,石刻的朱雀目光悲悯。脚下的石台刻着张狂的几个大字:“天既生曜离,何须百家道。”莫离按规矩三拜九叩,起身时忽觉眉心刺痛。额间朱雀印灼如烙铁,万千画面涌入灵台——

白衣人抱着幼童走过梅林,指尖捏着咬了一半的桂花糕;病骨支离的手替他掖紧被角,白发垂落枕畔似雪;最后的记忆竟是城楼上单薄背影,唇间咳出的血珠坠入火海……

"师父……"他无意识呢喃,眼泪砸在祭坛金砖上腾起白烟。观礼席一片默然,白虎族长老冷笑:“竖子也配唤祖神为师父?”

“他配不配,轮得到你评判?”

清越嗓音自云端落下,朱雀神像眼瞳流转,一道虚影踏火而出。红衣少年赤足悬空,发间赤金丝带与离火同燃,额间金色神纹流转,垂眸睨向白虎长老时,左眼朱砂痣红得滴血:“本尊收徒,三界跪着听便是,哪来的犬吠?

威压如山倾覆,十万修士齐齐屈膝。莫离怔怔望着虚影,心口剧痛——这容貌分明与记忆中病弱的“雪浦月”重叠了三分,可当他试图深究,灵台便泛起混沌雾气,将那道白影吞得干干净净。

“莫离。”少年神君指尖点上他眉心,金光顺着血脉游走,“朱雀亲传莫离,今日承我杀伐道——往后见妖斩妖,遇神弑神!”

封印彻底成型的刹那,莫离眼底最后一点惘然消散。他郑重叩首,嗓音清朗如碎玉:“弟子莫离,拜见师尊,愿承离火之道。”

云海之上,孟章手中茶盏裂开细纹。

“你当真要让他继承杀伐道?"白皓叹息,"那孩子身上的混沌气息……”

“有我压着。”红衣少年虚影渐淡,目光扫过仍跪伏着的莫离,“楚疯子,人交给你了。”

楚尘染抱剑立于暗处,看着莫离被众仙家围住恭贺。少年额间朱雀印明灭不定,恰似那人残魂将熄未熄的火。

夜半,莫离在朱雀宫偏殿惊醒。

掌心不知何时攥着凡间孩童的布偶,针脚拙劣,像是谁病中强撑着缝的。他蹙眉捏诀欲焚,离火却绕开布偶,将窗棂照得透亮。

“莫师兄,楚剑尊传您去剑冢。”

门外道童的呼唤惊散幻影。莫离踏出殿门时,朱雀神像眼尾朱砂痣正落下血泪,浸透他留在祭坛上的那滴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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