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杨文帆麻痹自己忘掉那通电话,人喝了酒会做出疯狂举动,会分辨不清真实想法。他可以理解的。
只要他忘记这事,依丁知乐的记性,根本不会记得。但为什么会有七上不下的惶恐以及被揣在云端的感觉,为什么那种油然而生的愉悦大于未知的恐惧,他想不通,人的心理想法真是不可理喻。
今天没课,老师那里他请了假,不知怎的,病毒肆虐后,他经常感冒,这次的喉咙又像被刀片割着,只要醒着痛感就没消过,医生说是季节性咽炎,他按时服药后效果仍不甚明朗,干脆捧着水壶喝水。
开水没过喉咙时是口腔最舒服的时候,一个下午他喝了有两壶水。
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再聪明的人都无法避免。他坐在寝室的书桌前,开始想过去的诸多事。
小时候他生病也是喉咙经常不舒服,爷爷会为他熬雪梨汤,会撤掉军事化的教育,会轻声细语地问他怎么样。那时候的他其实并不反感生病。
现在的他却讨厌生病。生病会耽误时间,会降低办事效率,会把他困在这房间里,还有…再没有雪梨汤和肯为他做汤的人。
并不是说他现在身边的人不好,比如过年那次生病王悦连为他送了一周的饭,王叔送他去医院,王婶还时不时地嘱咐他,他们都是顶顶好的人,只是有些位置很难代替。
有次王悦见他脸色苍白地卧在沙发打字,身上还披着毛毯,观察马戏团的动物般观察他,半晌冒出一句“没烧坏吧”。
“谁给你说的我烧坏了?”
王悦指指脑袋:“大冷天的冻感冒这种光荣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杨文帆当时说:“谢谢你夸我。”
王悦长叹n口气,拿起纸杯倒水发现水冷得和冰块没区别,正要抱怨这家伙太懒对自己太不负责,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家伙。
“丁知乐没来吗?”桌边一点零食没有,丁知乐肯定没有来。
杨文帆狐疑地瞅她一眼:“她为什么要来?”
“你生病她不来不符合逻辑。”王悦没看他,心里的鼓声却没停。
“噢,你把我生病的事告诉她了?”杨文帆将猜测脱出口。
王悦也没想扯谎,举起纸杯往嘴边送水:“是啊。”
“不对呀,她怎么没来的?”王悦真想不通,王悦急得火速起身,王悦在某人的灼灼目光下飞快撤离了。
不过就是一小感冒,他又没在周有才家,她如何能了解详情,他住的小区又那样偏僻,况且是特殊时期,不来看他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这丫头大惊小怪做什么,杨文帆觉得好笑。
可笑容扯到一半又僵住了,丁知乐何时同他这样生分了,不来看他就算了,连电话关心都没有。
说不失望是假的,说大度也是假的。杨文帆心中生出一股气来,这人有和男朋友约会的空没有关心…关心他这个人的空…
虽然她发的照片里并没有她男朋友的痕迹,但拍照的那种感觉,还有吃饭时对面人的手,不难猜出和她在一起的是谁。
杨文帆不了解丁知乐这位男友究竟是怎样的人,但基本的情况知道一二。据说是她大学校友,据说叫什么曹幸,据说是李良月介绍的。
李良月和丁知乐是多年的好友,两人认识时间比他俩认识时间长,介绍的这个曹幸应该靠谱,不会发生那年余小虎的事,但是不是余小虎那种人,会不会像黎一诚一样控制欲强,丁知乐和他相处得会不会不舒服…
杨文帆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没有立场问,尤其是在那通电话之后。她说她喜欢他,可她做的事不像喜欢他。
她说喜欢他,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同他人处朋友;她说喜欢他,却在他生病时冷漠得一句话不说。
这就是她说的喜欢他?
话从嘴里说出口未免太容易。
黎一诚是初恋,两人纯爱亲密程度仅限于拉拉手;余小虎是意外,两人又是约饭打游戏又是ktv;曹幸是心智成熟后的男友…
杨文帆算什么,杨文帆既然不算什么,那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
杨文帆陷入无厘头的自证当中,他的理智告诉他醉酒后的话不当真,他的冲动告诉他为什么不把话当真。
把话当真是对自身的解脱,界限有机会消失,而希望会在天空漂浮,待乌云散去,晴朗必会如约而至。
但真的会晴朗,他会真的遇见太阳吗,他又有些不确定。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疑神疑鬼、想东想西,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曹幸的出现会引起那么多连锁反应。明明,明明人家只是正常交男女朋友。
杨文帆从梦中醒来时,阳光已经接近地面,他的胳膊有酸麻感,不知枕着双臂睡了多久。睡着的时候不显,醒来后嗓子干涩得要命,他倒杯热水慢慢吞进去。
他很少发朋友圈,他认为生活是自己的,自己知道就可以,今天却鬼使神差地发了生病感想——季节性咽炎请远离我。
发完这条朋友圈后他就再没看手机,去操场慢跑完两圈,他又在自助贩卖机刷脸购入了两个面包。
生病时没太多食欲,食堂的饭清淡的少,主要他不想多走动,面包撑撑肚子只要不饿死就好。
等到结束这些流程,把面包吃完把药吞完时,杨文帆的手机消息已然九九加。
那条朋友圈的下面有许多人表示关心,老师和学长学姐他一一回过,其余朋友他不打算细回,打好了一段字准备统一回复时,他看到了熟悉的长昵称。
宇宙第一好的丁念念同学。
她问他:“你又把自己冻感冒了?”
他的笑容不知如何放,嘴上却不饶人:“有一就有二啊。”
“有二就有三?”
他回她:“万事开头难。”
评论区限制丁知乐发挥,她单独联系他,狂甩三十条无语表情包。
看着一长串一模一样的表情包,杨文帆陷入了沉思:“你很生气吗?”
“我为什么不生气?”丁知乐认为他烧坏了脑子,这么明显的问题居然需要质疑。
他存心逗她:“你不容易生气。”
丁知乐的表情包却停止发送,再没回只言片语,再没有理他。
当天晚上霍思涵特意在微信问他,需不需要喉咙含片,她上次买多了留着也浪费,不如送他做顺水人情。
杨文帆只谢她,却没提要她的含片,霍思涵不是拐弯抹角的性格,干脆直接挑明:“真怕我像狗皮膏药缠着你吗,我不屑做这样的人。”
霍思涵是怎样的性子杨文帆多少了解,他懂她话的言外之意,但他的原则告诉他,如果不走这条路,那么一步也不要踏,蚂蚁般大小都不可以。
“至于吗?我们多少是多年的好友。”
杨文帆只是含笑:“至于,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做好朋友。”
“喂,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听假话,你愿不愿意和我做好朋友,我是可以领悟到的。”
霍思涵聪明,勇敢,雷厉风行,将人生规划得像高级建筑图,这么个人连试探别人的想法也强悍至极。
“当然。”杨文帆只说这两字,她若能听出他话中的诚意,那么他们继续做好朋友,如果她听不出,那任她抉择。
霍思涵把电话撂了,再不提喉咙含片。
杨文帆却在三天后收到了一箱雪梨一箱蜂蜜,收件人的姓名是感冒侠,电话则是杨文帆高考前的手机号。
田螺姑娘毕竟少有,杨文帆能想出答案,他问丁知乐:“感冒侠的咽炎已经好了怎么办?”
丁知乐无语,但仍秒回:“那请他滚的越远越好。”
“带着一箱苦瓜和辣椒油吗?”
“啊?!”丁知乐连忙查看购物平台,手颤抖出汗来,却在弹出页面的那秒如释重负。
当然,杨文帆喜提三天黑名单。
涂白自从有了心上人和杨文帆交流的时间并不多,涂白认为杨文帆这种恋爱小白不会想出有营养的策略来,他甚少和他聊感情。
当涂白终于靠近自己心上人时,却又忍不住和杨文帆分享,不,炫耀这件事。
“你这个万年光棍是不会明白的,我们好好女士简直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小女孩。”
杨文帆翻白眼,却仍在配合他:“她做了什么?”
涂白得意极了:“她同意和我换情头了。”
“就这?”
“什么就这,明明要让人激动死!你这家伙不会懂的,我的天,哈哈哈哈哈哈!”
情头。
“你们谈恋爱都会换情头吗?”
涂白觉得这家伙太low,他不屑于和他交谈了,但他要让他羡慕:“那是当然,我们还开情侣空间呢。”
涂白想到一件事,直拍大腿,当然杨文帆听不见:“对了,你妹谈恋爱你知不知道?”
“我妹?”
“诶,就丁知乐呀,她现在那头像,不是,微信和□□都是情侣头像你不知道吗。对了,你又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什么是情头的,这个不怪你。我这个过来人,是要给你科普的。”
…
杨文帆点开丁知乐的微信头像,发现是一只粉色的跳舞小兔,小兔的旁边有个绿色的动物影,看不清具体模样,但识别图片可以发现,绿色也是只兔子。
涂白八卦起来,两盘瓜子都不够他嗑的,一边激动一边向杨文帆传授知识:“哈哈哈,这个头像我一开始喜欢来着,但好好不喜欢,没办法,我听好好的。”
杨文帆彻底无语了,直接掐断和他的聊天,并诅咒他被瓜子咸死。
望着网图的情侣小兔,杨文帆悲从中来,沉重地叹了口气,悲愤地将丁知乐也拉进黑名单。
丁知乐,我对你失望了。
杨文帆,我对你自己更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