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J。现在是东八区早上七点三十分，实时温度，7度。”

“今天最高温度12度，最低温度4度，局部短时雷雨大风，请注意添衣保暖，出门请记得带伞。”

说降温就断崖式降温，好不讲道理的天气。

但……

可以穿L&L的新衣服了，快乐！

姬寻外袍懒得披，径直冲向衣柜，从专属于Loop&Lifecircle的隔断取出穿戴式温控设备，现在大家都叫它“L&L温控衫”。

说是设备，立领衬衫款式的衣服除了领口和下摆两个拇指大小的小盒子，以及与缝合线融为一体的线路，跟普通衣物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料子摸到手里柔软、顺滑，稍微有一点亚麻的纹理质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对艰难维持生计的无业人员来说，还是有点贵，买一件就很吃力了。

不过，据说材料经过万次水洗和高强度摩擦、压力测试，如果爱惜穿用——不是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穿——至少顶用两年。

“事件追踪：太阳伞工厂爆炸事件最新进展，目前尚无组织或个人对此次爆炸负责，国际人工智能应用与安全协会主席Ethan·Reynolds（伊森·雷诺兹）于昨日直播中将矛头指向秘密组织Null……”

“跳过。”姬寻贴好魔术贴，拍拍领口，“以后不用追踪太阳伞了。”

“已解除太阳伞工厂爆炸事件追踪。”

“特别提醒：明日起，你将为L&L服务64工时，工作日程与任务概览将于今晚六点同步至你预留的邮箱，请注意查收。”

啊，对。

三月份了。

不知道会是什么内容的工作，是线上完成还是需要去线下。

社区离L&L研究中心倒是不远，姬寻实习那阵子试过骑单车上下班，不过因为天气太热，只骑过两三次。

现在骑单车更不可能了。

都没确定线上线下，居然考虑起了出行问题。

姬寻搞不清楚自己在兴奋什么。

她甚至想去实习群冒个头，跟大家说她马上又要为L&L工作了。不知道小虞老师现在在哪个部门，是不是可以问问她具体情况……

“你曾关注过的Oliver·G·Rus（奥莉维尔·G·路斯）更新了一条状态：好无助，好想当姐宝女。”

“哈？”姬寻暂停调试温度，“倒回去，什么女？”

“姐宝女。在网络文化中，‘姐宝’一词常被用来形容那些对姐姐高度依赖和崇拜的妹妹，同类词有：妈宝、闺宝。”

“哦，原来是这个姐宝。”

洋袜子本土化程度够深的。

现在姬寻倒愿意相信欧理在国内呆了有段时间。

只是没想到被电击了仍身残志坚跟屋主谈天说地顺便在雷区上蹦迪的洋袜子，居然有这么柔弱的幻想——也是，泪失禁体质，纯纯的先天妈宝姐宝圣体。

这家伙是洋葱吗？剥开一层辛辣一层多汁的两层外皮还能再现出一层白白嫩嫩的里衣。

……组织里有Onion（洋葱）这个代号吗？

姬寻东想想西想想，感受到微弱的热度逐渐包裹上半身。

但是今天最高温只有12度，上身保暖了，腿和脚呢？

姬寻沉思。

姬寻找出保暖裤和厚袜子。

春捂秋冻。

“怀瑾，我出门啦。天气预报有雷阵雨和大风，记得关窗。”

“好。”

家里部分设备长期开放，怀瑾很看重自然风循环，说是开窗通风能防止辐射堆积，甚至能排出有害物质。

有害物质排没排出不知道，小千每天都得吸尘，哪天偷下懒或者忘了，第二天就得沾两脚灰尘。

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空气治理颇见成效，尘埃物却越来越多了。

姬寻一只脚跨出门外，才听到怀瑾问：“带伞了吗？”

“带啦带啦。”姬寻跨回来，关上门，问怀瑾，“你看到那位朋友的新状态了吗？”

怀瑾大笑：“姐宝女，哈哈哈哈哈。”

姬寻问：“组织里有‘Onion’这个代号吗？”

怀瑾：“小寻中午想吃洋葱炒肥牛吗？”

出现了！怀瑾式已读乱回。

姬寻挥挥手，“我走了。”

怀瑾追问：“洋葱炒鸡蛋呢？”

“……不吃洋葱！”

又是去「泛时」交工作领任务的周一。

冯阿姨今天在，远远地迎上来，塞给她两只豆沙包，“还有一只给小青。你要去雪容那儿拿甜点，我就不多给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姬寻用小拇指勾起装豆沙包的袋子，“谢谢冯阿姨。”

“谢什么。回头等你有空了，还得让你看看小澈的作业。”冯阿姨说，捏了捏姬寻的肩膀，“穿这么点，不冷吗？”

姬寻抬起手，摸了摸冯阿姨的手，让她感受了下自己的体温，然后翻开衣领，“冯阿姨看。”

“哦！”冯阿姨看了看，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乐什么图的温控衫，小澈也吵着要我给她买。真管用啊？不是智商税？”

“管用管用。”姬寻忙不迭卖安利，“升温很快的，还没有那种烘烤的感觉，很舒服的。”

“回头我给小澈也买一件。”

说话间，到了店门口，冯阿姨拍拍她的肩臂，顺便指引她转弯。

“去吧。自己当心点儿啊。”

徐姐这会儿也在面包店。

姬寻从她手里接过泡芙，多问一句：“雪姨，你上次说要帮小威设置无人机飞行区域，不用弄了吗？”

“哎呀别提了！”听到无人机，徐姐直叹气，“刚买回来第一天就摔碎了，售后说修不好了，扔了。”

“碎了？”姬寻问，“怎么回事？”

听得出徐姐一肚子牢骚，她今天出门早，路上停一会儿没关系。

徐姐果然打开话匣子：“糟心爷儿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那天，我给你发信息那天晚上。都晚上天黑了，还非要去玩，闹着去玩，吵也没用，骂也没用，结果哩，就出事了，俩争来争去，这不，失控了，不知道撞到什么上面去了，直接摔下去了。俩败家玩意儿！”

“碎碎平安。”姬寻安慰她，“小威上课怎么办啊？”

“小威上课我给他租一个么好了。人家店里面直接调好，上课给他送过去，下课了再取回来，省了麻烦——就在学校门口。”

“这样也挺好的，省心了。”

“是啊。”徐姐点着头说，主动扶姬寻回到斑点路上，“小寻去阿阮那儿吧，慢点呀。”

“嗯！徐阿姨再见。”

快到十字路口，熟悉的、甜腻的苹果气味不期而至。

忽略前两次的小龃龉，经过第三次请君入瓮、瓮中捉鳖，欧理还愿意凑上来，姬寻对她挺刮目相看的。

百折不挠难道不是一种可歌可泣的伟大品质么？

何况这颗小洋葱扒一次脱一层皮，一逗就哭，挺好玩的。

“你好，J。”

“你好，嘤嘤怪。”

欧理花了几秒钟在脑中映射出「嘤嘤怪」的写法，不解地问：“为什么叫我嘤嘤怪？”

姬寻逗她：“那叫你什么，姐宝女？”

欧理沉默片刻，“你看——你追踪我的状态？”

小洋葱情感太丰富了，或者说太直白了，语调中理应微不可寻的颤动清晰可辨。

在气恼和雀跃之间，姬寻的理智偏向于欧理是恼火：跟踪狂因为被追踪者反过来追踪她而恼羞成怒。

随后情感却被小洋葱那一丝热度偏高的雀跃感染，姬寻露出微笑，心里生出一点点疑惑：家被偷，底裤被扒光，直白点说，一举一动俱在怀瑾的掌控之下，小洋葱高兴个什么劲儿？

怀瑾后来跟姬寻讲了前情提要：欧理用管理员账户置办那套豪华公寓的那一刻起，便自动触发系统监测。

等到公寓正式启用，呈现出入住的数据特征，针对欧理的围猎——没有啦，怀瑾怎么会做那么浪费能量和资源的事情。

一力降十会。

等到欧理三番五次跟踪姬寻，确认此人就是冲着J而来，怀瑾立马封锁了欧理的管理员权限。

姬寻心知肚明怀瑾藏了点信息没告诉她，比如小洋葱的真实身份，以及为什么推断小洋葱被封锁一定会上门——后面这点如果建立在怀瑾非常熟悉欧理此人的基础上，或许不算问题。

猜到怀瑾知道，和怀瑾愿不愿意承认是两回事。

和盘托出太不怀瑾了。

怀瑾更希望她自己去探索，给自己找点乐子。

这样的探索欲，姬寻恰巧有。

她对小洋葱这么快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有点意外的——从暗网那方为所欲为的小王国来到现实，碰壁，吃亏，受伤，发现现实竟然如此残酷，理论上……从姬寻的经验来看，应该消沉一阵子的。

可是小洋葱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出现。

不行，再扒一层试试。

姬寻心里想着，好奇地问：“你有姐姐吗？”

欧理说：“我有两个姐姐。”

姬寻更好奇了：“那你都这样了，怎么不去找姐姐，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

不等对方回应，姬寻慢悠悠道：“是不能吧。异国他乡，身无分文，心有余而力不足。明明有一座金山但是钥匙被人拿走了，真倒霉啊。”

欧理气急败坏：“你怎么这样啊！”

姬寻抬起盲杖指向她：“你看你，又急。”

“Joker！”

姬寻闭上眼睛，聆听防线破裂的声音。

虽然本来就看不见，但闭上眼，听得更清楚了。

——声调比先前提升两个计量单位，这回是真生气。

姬寻满意地点点头，摸摸索索从放泡芙的牛皮纸袋里抽出一张餐巾纸。

“大马路上别哭啦，别人看见以为我欺负你呢。影响多不好。”

红灯转绿灯，姬寻探出盲杖，轻快地走上斑马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