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舟出院后的第三天，林浅在急诊科收到一个包裹。拆开层层包装，里面是一盏造型别致的小夜灯——玻璃灯罩里悬浮着微型灯塔模型，按下开关会投射出星斑似的光点。

"这算什么？医疗设备？"护士长凑过来调侃。

林浅翻遍包装盒也没找到便签，直到发现灯座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给深夜值班的眼睛】。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她忽然想起季沉舟曾说过"急诊科医生的眼睛最累"。

当晚值夜班时，林浅把夜灯放在电脑旁。柔和的灯光映在病历本上，确实比刺眼的台灯舒服许多。手机突然震动，是季沉舟发来的消息：【灯光够柔和吗？】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摄像机后才回复：【你怎么知道我在用？】

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很久，最终发来一张照片——她办公室的窗玻璃上，正倒映着那盏夜灯的暖光。

林浅猛地拉上百叶帘。手机又震：【放心，我刚巧路过】

她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隙。楼下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只有一个穿黑风衣的高挑身影正拉开车门。似乎察觉到视线，那人抬头望了一眼，随即做了个戴听诊器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夜色太深，看不清表情。

第二天，《生命线》导演组送来初剪素材。林浅在审片室盯着屏幕，突然按下暂停键："这段不能用。"

画面里是车祸抢救那晚，她满手是血地扶着患者头部的镜头。问题不在医疗操作，而在于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表情——那种混合着决绝与温柔的专注，像是守护着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导演不解，"这明明是最好的一段..."

"患者隐私。"林浅抽出这段素材，"重剪。"

走出审片室时，她撞见了来开策划会的季沉舟。他今天难得穿了正装，领带却系得松松垮垮，像是匆忙中随便打的。

"审完了？"他递过一杯热牛奶，"听说你否定了最精彩的片段。"

林浅没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猜的。"季沉舟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盖过了消毒水味，"你总是否定自己最好的部分。"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太近了，近到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林浅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消防栓，金属柜门发出哐当一声响。

"小心。"季沉舟伸手虚扶了一下，却没真正碰到她，"我预约了复诊，周四上午。"

"门诊挂号就行。"

"可我只信任林医生。"他笑着退后，恢复成安全距离，"顺便，夜灯喜欢吗？"

走廊灯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暗夜里的灯塔找到了归航的船。林浅握紧牛奶杯，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烫得惊人。

"太亮了，"她听见自己说，"影响我看监护仪。"

季沉舟点点头，转身走向会议室。擦肩而过时，他的袖口擦过她白大褂口袋，有什么东西轻轻落进了兜里。

等他的背影消失，林浅才摸出来看——是那颗失踪已久的带刻痕佛珠，被做成了钥匙扣，上面挂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下次送调光版的】。

走廊尽头传来导演的喊声："季老师！这个镜头您看..."

林浅把佛珠放回口袋，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某人的体温。牛奶杯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像极了手术室里擦不干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