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的团建通知发下来时，林浅正忙着给一名哮喘患儿开雾化处方。

"云境私房菜？"护士长把通知单拍在她面前，"听说要提前三个月预约，主任怎么订到的？"

林浅笔尖一顿，病历本上划出一道多余的墨痕。这家新开的江南菜馆最近频频出现在财经版块，她当然知道是谁投资的——上周某篇商业专访里，季沉舟腕间那串沉香佛珠在采访配图中格外醒目，而他面前摆着的正是云境的招牌菜：雪梨炖桃胶。

"可能...医院有合作吧。"她合上病历，假装没注意到护士长探究的目光。

聚餐当晚下着小雨。林浅站在饭店玄关收伞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小陈：林医生！我在大厅看到你们了！季哥在VIP8包厢！ 】

消息后面还跟着个双眼放光的表情包。林浅把手机调成静音，抬头就看见领班正领着他们穿过长廊——两侧包厢门上垂着竹帘，但VIP8的帘子恰好被服务员掀起，露出半张熟悉的侧脸。

季沉舟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正低头听身旁人说话，左手无意识地转着茶杯。林浅迅速移开视线，却已经注意到他腕间换了块铂金手表，那串从不离身的佛珠已经不在。

"怎么了？"主任发现她落后了两步。

"没事。"她快步跟上，"在想明天那个患者的手术方案。"

科室包厢里觥筹交错。麻醉科刘医生举着手机嚷嚷："你们看热搜没？季沉舟..."

林浅的筷子在清蒸鲥鱼上停住。

"...投资的这家店上了米其林推荐榜！"刘医生把手机转过来，"采访里说装修用了什么声学设计，连餐具碰撞声都计算过分贝..."

照片上，季沉舟站在饭店中庭那棵百年紫藤下，右手虚按在墙面浮雕的声波纹路上。林浅突然想起他住院时总抱怨医院走廊的推车声太吵，有次半夜高烧，却因为嫌监护仪报警声刺耳而偷偷调低音量。

"林医生尝尝这个。"护士长突然给她舀了碗汤，"听说能润肺止咳。"

乳白色的汤盅里飘着两片百合，倒映出她微微晃动的面容。

去洗手间的路上，林浅被突然从消防通道钻出来的小陈拦住。

"真的是巧合！"小助理头发上还沾着雨丝，"季哥今天请《春河夜雨》的老团队吃饭，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这儿..."

她转身要走，小陈却拽住她衣服袖口，"季哥这两天咳得厉害，"小助理眼睛湿漉漉的，"您就当查个房？"

林浅想起那篇采访里，季沉舟回答"为什么投资餐饮"时说："医院食堂太难吃了。"配图是他面前几乎没动过的病号餐。

VIP包厢的门半掩着。林浅透过缝隙看见季沉舟在给《春河夜雨》的老导演倒茶，热水氤氲的雾气里，他眉心那道拍动作戏留下的旧疤若隐若现。

"要量血压？"他突然抬头，茶杯在桌面磕出轻响。

包厢瞬间安静。五六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其中一位制片人猛地站起来："这不是热搜上那位医生吗！"

林浅这才注意到桌上摆着盘杏仁豆腐，造型赫然是微型手术室——连无影灯都用糖霜拉出了细丝。

"正好！"制片人热情地拉她入座，"我们这行日夜颠倒，林医生能不能开点思诺思？"

"处方安眠药需要精神科评估。"她的声音比门诊时还冷。

季沉舟突然转动玻璃餐盘，那盅雪梨炖桃胶停在她面前。瓷盅底下压着张餐巾纸，上面画着个简笔笑脸，嘴角却耷拉着。

她差点笑出来。

回到科室包厢时，服务员送来一碟造型别致的点心："VIP8赠菜。"

杏仁豆腐被做成心电图造型，盘边沿用焦糖画了座小小的灯塔，糖丝拉出的光束正好连接着QRS波群。

"你认识老板？"刘医生瞪大眼睛。

林浅用勺子挖掉灯塔的糖痕："可能送错了。"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季沉舟：画得不好，下次改进。】

配图是张被揉皱的餐巾纸，上面画着个戴听诊器的小人，正在给尖叫鸡量血压——正是她刚才偷偷画在VIP包厢桌布上的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