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的重头戏是慈善拍卖,所得善款悉数捐给非洲儿童慈善协会。
保罗·纽曼站在宴会厅中央的拍卖台上,水晶吊灯的光晕落在他银白的头发上。"接下来这件拍品,"他笑着举起一串红玛瑙手链,深红色的珠子在灯光下泛着血色光泽,"来自我们最年轻的格莱美得主——夏尔·兰林小姐!"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夏尔踩着Jimmy Choo的细高跟走上台,在水晶灯下她的那件红丝绸礼裙熠熠生辉。她接过话筒时,手腕上的银链叮咚作响。
"去年在埃及拍的电影,"她晃了晃手链,“在开罗老城闲逛时,撞见个兜售'千年古董'的摊主——"台下响起轻笑,"这串红玛瑙要价一百美金,我砍到二十。不过保罗说慈善无价,起拍价就定五百吧。"
"一千!"
凯瑟琳·毕格罗率先举牌,却被一个低沉的男声截断:"一万。"
这就精彩了,全场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声源处。第二排缓缓站起一个穿定制灰西装的男人——小约翰·肯尼迪。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晃着007号竞拍牌,目光直勾勾盯着台上的夏尔:"为非洲儿童,值得。"
汤姆·克鲁斯和妮可·基德曼交换了眼神,麦当娜的冷笑被朱迪·福斯特用手肘制止,薇诺娜·瑞德和格温妮丝·帕特洛窃窃私语。夏尔挑眉,指尖摩挲着话筒:"007号先生出价一万,还有更高吗?"
没有人出价。
小约翰·肯尼迪是谁?约翰·菲茨杰拉德·肯尼迪与杰奎琳·李·鲍维尔·肯尼迪之子,自从总统父亲遇刺身亡后,小约翰便在全美人的注视下长大,声名远扬。他继承了父母给他留下的政治遗产,又长得颇为英俊高大,媒体对他的爱称甚至是“美国之子″。
当然小约翰也是出了名的风流贵公子。他出此高价意欲何为——不用说,是看上眼前这个美人了。
小约翰一点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看向夏尔的眼神里尽是玩昧,像猎豹看向正在悠闲吃草浑然不知的羚羊。
不过夏尔不是软弱可欺的羚羊,她毫不客气地对视了回去,微微勾起的嘴角和冷冰冰的眼神点明了她与他势钧力敌。
竞价仍在继续,但无人愿意与小约翰竞争。
夏尔第三次举锤:“一万美金第三次——″
“五万。″
声音来自宴会厅的西北角落,瑞凡·菲尼克斯从阴影中站起身来,满是褶皱的格子衬衫与在场的西装革履格格不入,他手里攥着皱巴巴的099号牌,眼神却是坚定无比。
夏尔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旋即恢复平静。一旁的乔安娜·沃德伍德却露出了笑容。
当木槌最后一次敲响时,瑞凡·菲尼克斯以100倍的价格拍下了这只平凡的红玛瑙手链。
……
拍卖会的喧嚣像被鱼缸玻璃过滤后的水流,在夏尔耳边变得模糊不清。她蜷坐在乔安娜·沃德伍德定制的弧形水族箱后方,暗红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半瓶麦卡伦威士忌和其他喝完的酒瓶立在地毯上,冰块早已化尽,琥珀色酒液映着游动的蓝唐王鱼,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夏尔·兰林小姐?"侍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肯尼迪先生想请您去贵宾室品酒……"
她往阴影里缩了缩,仰头饮尽杯中残酒。隔着三米厚的海水玻璃,她看见小约翰·肯尼迪正在宴会厅中央焦躁地扯领带,像条被困在鱼缸外的鲨鱼。
蠢货。
她无声嗤笑,想起这人刚才竞价时不断抚摸袖扣的动作——和两年前在唱片公司会议室试图摸她大腿的制作人如出一辙。
正要起身离开,一片孔雀鱼的鳞光忽然在她眼角炸开。隔着游弋的鱼群,瑞凡·菲尼克斯站在水族箱另一侧,旧格子衫的肩头还沾着拍卖会时溅到的香槟渍。隔着眼花缭乱的鱼群景观,俩人的眼中却只有对方,当蓝环章鱼从瑞凡眼前掠过,腕足缠住珊瑚的瞬间,夏尔勾了勾手指——这是示意瑞凡来她身边。
瑞凡绕过鱼缸时踢倒了空酒瓶。玻璃滚动的声响中,他抓起夏尔喝剩的威士忌直接灌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怎么找到我的?"夏尔拿起新酒杯,灌满威士忌,递给瑞凡时冰块撞出细碎的响。
"你从来喜欢躲在景观后面,"瑞凡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只是你自己没意识到……之前你在威尼斯……"
"停。"夏尔用鞋尖戳他小腿,"说正事。"
瑞凡低头看自己磨破的靴尖:"那个肯尼迪……你对他?"
"三次才通过司法考试的笨蛋。"夏尔嗤笑,"要是做一份高中生的数学试卷,他连概率题的基础分都拿不到。"
这话刺得瑞凡手指一颤。他们俩在一起时,瑞凡告诉了夏尔自己有阅读障碍,还没有接受过教育,他的语气疑是自卑的。可夏尔只是轻轻吻上他的脸颊。
“瑞凡,这不是你的错,我可以教你。″
于是夏尔开始给他带一些科普类书籍,关于文学、关于艺术、关于科学……当瑞凡因阅读障碍难以理解时,夏尔总是耐心地用通俗的语言向他解释自己眼中那些小儿科的常识,好像夏尔和他之间没有隔阂一般。
但当他们不再相爱,夏尔那份属于天才的骄傲再次显现地淋漓尽致。
"最近……好吗?"他们突然同时开口,又同时抢答:"很好。"
沉默比蓝环章鱼的毒液更致命。
最后,瑞凡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句令他彻夜难眠的话——
"还恨我吗?"
一条血红的小丑鱼撞上玻璃,在他眼底映出破碎的光。
夏尔的酒杯停在唇边。1990年暴雨夜的记忆呼啸而至。
"我欠你一条命。"
她转动酒杯,冰球折射出许多个变形的瑞凡,"至于恨?"
她轻笑
"你想太多了,我从未恨过你,如果不是你,我早死了。"
瑞凡的睫毛剧烈颤动,像被渔网困住的鱼鳍。他突然抓起酒瓶猛灌,酒精顺着下巴流进衣领:"当年如果我没有……"
"没有如果。"夏尔截断他的话,"即使将钉子从木板上拔下来,那些洞也永远存在。"
她撩开裙摆,小腿上狰狞的缝合疤痕在鱼缸蓝光中泛着冷色,那是获救后医生为她做的缝合手术。
"我们都得带着这些活下去。"
……
瑞凡站起来时碰翻了椅子。蓝环章鱼正在撕扯一只磷虾,腕足缓缓收紧。
"保重。"他说。
"你也是。"夏尔把空酒杯倒扣在地毯上,"顺便对自己好一点儿,别总是不舍得买新衣服,杰昆瑞恩他们也长大了……"她指了指他的牛仔裤,"边缘都磨白了。"
瑞凡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时,夏尔突然把整张脸贴上鱼缸。低温玻璃刺激得她眼眶发红,但隔着海水,没人看见一条泪痕正从她的脸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