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谷雨似乎看不出王爷的面色好坏，还只顾着问：“公子，您怎么了？……啊！”
小满在一旁偷偷掐了一把，谷雨大叫了一声，而后便委屈巴巴地闭嘴了。
周珩面沉如水，冷声道：“走了。”
小满同谷雨一并应声：“……是。”
一行人进了院，大门砰一声合上，惊飞了院外杏树枝头的燕雀。
远去的常青青悠悠走过几户人家，猛地拍了一下拳头。
有了！
外送服务的招牌就叫“饱了么”！
问候温馨，活泼俏皮，念起来也是朗朗上口……如果忽视掉借鉴之嫌，真是完美的名字。
她左品右品，很是得意这个招牌名，却对自己先前错过了什么一无所知。
*
“铛——铛——！”
这日晌午，南邻巷里便被整条巷道里震天响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
左邻右舍的人都出来了，议论纷纷。
铁匠铺里的于铁甲松了下抡了一上午铁锤的臂膀，转了转脖子，纳闷道：“怎么了这是？”
对门的药铺里头走出来一个伙计，叉着腰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大晌午的这么吵，准又是那个槐阳在作妖蛾子……”
隔壁木工铺里的匠人倒是起了兴趣，招呼着几人道：“哎？那边怎么那么多人围在一起？是不是有热闹？走去看看！”
走得近了，便瞧见常青青、李银花、柳槐阳和云吞铺的钱大娘、面铺的周师傅几人站在一起，几人都喜气洋洋。柳槐阳手里拎着一个锣，敲得咣咣响。
于铁甲就笑：“小卢啊，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小卢是药铺的伙计，他抱着胳膊一脸不忿：“可不是吗？就属她柳槐阳能干出这事儿来！”
见这招果真奏效，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柳槐阳喜上眉梢，又狠狠敲了一下锣，发出“铛”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耳朵！
“瞧一瞧看一看啊！有事要跟大伙儿说！”
柳槐阳使眼色示意，常青青便清了清嗓子。
“大伙儿都知道，我们常记平日里不仅能在堂内用餐，还能送餐到您跟前。”
“因着钱大娘的主意，我们打算同南邻巷内各个食铺合作营生——”
“合作？这是什么意思？”人群中有好热闹的，高声问道。
“就是说，从今日起。大家伙儿不仅能订常记的餐食，还能订别家的餐食。想吃哪家的，只管告诉我常青青，保准给您送到手里！”
“今日是试行，我们先同钱大娘家的云吞，李师傅家的面食说好，日后大家想吃这几家的饭，也一并告诉我，保管准时到手。日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食铺加入进来！”
听她话毕，柳槐阳又是咚咚一声锣响，在身后带头第一个鼓起掌来，捧场道，“说得好！”
人多势众，渐渐地大家也都叫起好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常青青咳了一声，面不改色道：“即日起，‘饱了么’外食专送服务开张了！欢迎各位店铺前来咨询，我们‘饱了么’一定会将各位的餐食保质保量保证送到食客手中！”
“好！！”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大伙儿早已期待不已，能够在家中吃到李家的面，张家的饺子，钱家的云吞，苟记的豆腐脑，林家的糖水……实在是太好了！
而一旁的听众中偶尔混有些外巷的家里有餐食营生的，便也多多少少动了心思，计划着回去同家人商量，也和这常记来洽谈生意。
热闹散去后，常青青便同钱大娘、李师傅两人签订了合约。约定好每顿餐食中二成的价钱交予她，再另收配送费，算作配送之人跑一趟的工钱。
此后常青青主要负责每日收集订餐意向，安排交付路线，再将订餐信息分发给各家餐食门店，并知会给柳槐阳小孟她们。
如今的行程大致如下：
每日早起，绕着配送区域走一圈，看见有人在家便当场问询一声，即时记录下点餐信息；若是无人，则留下带着菜单的信纸，方便食客留信。走完一圈往返，就可以将今日的订餐讯息回收个七七八八。
这趟行程定下来之后，大家伙儿也都习惯了常青青每日来问询订餐信息的固定时候，若有想要点餐的，便在那个时候回话，一来二去也都有了默契。
收集齐了订餐信息后，常青青略略整理一番，先告知于钱大娘和李师傅她们分别有哪家哪户的餐食要做，是午膳还是晚膳。再根据舆图分别圈出今日所有订餐信息的时间、地点、所预订的餐食，将距离近的一并交予同一个人去跑。
如此一来，每日不仅要分出不同店铺的单子，还得规划好路线，仔细安排时间顺序一并送到。
一开始几人并不熟练，着实鸡飞狗跳，好在运行几日也便上了道，渐渐变得愈发顺畅。
没几天，南邻巷里的三四家食户便都同饱了么合作起来，叫附近的人都能吃上自家的饭，亦多多少少提升了店铺的名气。连带着东西巷的食铺也都蠢蠢欲动，偶尔见了常青青，都想同她搭话。
然而常青青忙得焦头烂额，实在分不出心思再去搭理东西巷食铺的邀约。
一则，实在是人手不够。
先前她们仨跑常记还算是绰绰有余，可如今带上南邻巷的三四家食户，便有些力不从心了。经常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顾得这头顾不得那头，不是误了时辰，便是餐盒洒漏，往往挣得一百文，便要赔出去三四十文，尚不如不做。
二则，先前说好的二成的抽成，运行了这一段时间，着实不大够用。
常青青同食铺合作所收的价格，一方面是帮人跑腿传递消息、调度路线的钱，另一方面也要负责赔偿。譬如餐食洒漏超时，这些也都是她这个领队要兜底。
对已经签订合约的食谱不好涨价，常青青打定主意，日后若是再同新食肆合作，定得涨至三成！
她忧心忡忡地想，自己已然变成了先前最痛恨的外卖平台！如今上要追商家的钱，下要克扣配送人员，真真变成了万恶的资本家……
然而此事确是不在其位不解其难处。
如今每日查讯息、调度周转已经是极为操心，却还要抽钱负责赔偿，外送人的工钱扣一半，剩下的全得她来补，个中费心实在是难以言说。
毕竟每日浆洗头发时掉的发可都不是假的。
……还得招人，得再多招些！服务质量提上去了才能同东西两巷的商户去谈价格。
最好是一条街上的食肆配备一个像她这样的调度员，再有三个配送员——这样最好不过了。
常青青咬着笔杆，又在纸上记下一笔，将这事列为明日首要待办。
“要是能回到过去只想着送外卖的时候就好了……”她苦哈哈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虚虚瘫在案前。
见天色未黑透，她歇了一会儿又支棱起来，仔细完善着先前的舆图，将这些日子的新发现又一一地补了进去。
待填补完毕，已是深夜。
常青青细细吹干了字迹，这才一并熄了油灯，一夜无梦。
*
翌日一早，常青青便又开始了忙活。先同东西两条巷道的食谱谈合作，又要招募骑手队伍，忙得焦头烂额。
计划得很好，可到了真要招人的时候，她便犯了难——哪里能寻到如此多愿意干跑腿活的人？
寻常人虽然觉得这事新鲜有趣，但若真让他来做，却都觉得跑腿的事儿太累，也嫌不上台面，摆了摆手便拒绝了。
常记招不来人，合作的事便也只能搁在一旁。
柳槐阳听完她诉苦，摸了摸下巴，眼睛里滴溜溜又转悠起来。
她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打了个结又丢在一旁：“你放心，这事儿我给你办！”
柳槐阳确实是说到做到，不过一日，便领来了乌泱泱一大群人。
看着面前的一排姑娘，常青青一时无言：“……”
柳槐阳抱着胳膊，语气自得：“怎么样？是不是给你找来人了？”
狠狠按了一记额头，常青青虚弱道：“可她们都还小，还这么、这么……”
面前的近二十个姑娘们年纪都不大，大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大的十五六，小的十一二，却都是一出溜的雀黑枯瘦，只剩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渴求的光。
这是雇佣童工啊！还得负责吃穿住行和安全，都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她恨不得闭上眼直接晕过去。
站在她面前的有个胆大的，高声道：“常姐姐甭看我们小，为了挣钱我们什么都能干！”
“是呀！”
“我也是！”
“对！我也能！”
一石激起千层浪，后头的小豆丁们也都纷纷叫起来，叽里呱啦嚷得人头疼。
常青青勉强一笑，姑且安抚住一帮小姑娘：“你们先等等，我跟她先说个话。”
话毕，她扭头扯着柳槐阳到了一处墙根底，低声道：“你是怎么回事儿？！”
柳槐阳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你不是说缺人吗？”
“可是我想找的不是……”不是这种个子都没长开的小豆芽！
常青青说不过她，脸上憋得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