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俊延离开之后贺矜善先是给祁良安打了个电话，但刚要拨通，她又挂断。
刚才毕竟没有看得很真切，万一那个背影并不是祁良安，那她现在打过去岂不是……
下一秒，贺矜善忽然无力地叹了口气。
本来也没可能啊，而且人家也有自己喜欢的人，看见了就看见了吧，这么紧张做什么。
手机忽然开始响铃，是祁良安。
贺矜善看着来电人，迟疑要不要接。
到底还是记挂着祁良安之前的心病，而且明天还要高考，贺矜善还是接了起来：“良安。”
“矜善姐姐？刚才你打电话给我怎么又挂了？”
对面语气如常，听上去没有半点异样，贺矜善莫名松了口气：“没有，姐姐就问一下你考得怎么样。”
“考得还行吧，正常发挥。”
“好，正常发挥就好。”贺矜善低头咽了咽，余光瞥见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将衣摆攥出了印子，她松开了手，“那你接着复习吧，姐姐先挂了。”
“姐姐。”电话那头忽然出声。
贺矜善停住挂电话的动作：“嗯？”
“明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好不好？”
“我高考完了嘛，想庆祝一下。”
祁良安语气里隐隐透着兴奋，贺矜善猜测祁胜与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自己不会留在云霞工作的事。
这样的话，那就只有明天她自己说了，还有之前答应祁良安高考旅行的事。
贺矜善紧抿着唇，再次攥住衣角：“好。”
-
一整个晚上谢俊延的警告一直盘旋在贺矜善耳畔，贺矜善不知道他到底想用怎样的方式让她身败名裂，但照刚才对话的逻辑，多半会和祁良安有关。
但他提出的要求实在过分，贺矜善犹豫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跟他合伙去骗另一个女生。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一步错，万丈渊。
至于她的身败名裂。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固然她后知后觉自己对祁良安确实有了不该有的爱情，但在她和谢俊延情侣关系存续期间，确实是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清者自清。
第二天上午再次来到教室，答辩照常进行，班里四分之三的同学都已经答辩结束，坐在教室里安静玩着手机，除贺矜善和胡嘉阳之外的其他几个室友也是单纯过来凑个人头，坐在贺矜善旁边百无聊赖地刷着视频。
贺矜善的号码算是末尾，胡嘉阳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半，按照这个速度，轮到自己差不多得十一点半了。
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教室里开始出现一些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昨晚在食堂出现的那种似乎在被人议论的错觉再次出现，但这次贺矜善没有抬头。
时间缓慢地到达十一点半。
“129号，贺矜善。”
贺矜善刚要起身，被室友任小萤一脸慌张地拉住：“矜善，你快看这个帖子……”
贺矜善扫了她递过来的手机一眼：《汉语言文学2班人渣贺矜善，假意行善背后贪心不足攀咬哲学教授索要高额报酬（附录音）》
原来只是这个身败名裂。
贺矜善莫名松了口气，微笑安慰任小萤：“没事，我先去答辩。”
“129号？”
“来了。”贺矜善答应一声，正常上讲台进行答辩。
答辩过程中台下同学们有的小声议论，有的照常玩手机，有的甚至还能继续睡，总的来说和平时相差不大，贺矜善在看到谢俊延发的那个帖子之前，是真的提心吊胆，但现在，也是终于放下了心。
答辩比想象中顺利百倍。
约莫十一点五十的时候，答辩正式结束，教室里的人都各自离开，任小萤和其他几个室友追上来问贺矜善。
“矜善，你有事的话可以和我们说，别憋着。”
“就是就是，我们都是绝对支持你的。”
“而且你看这个帖子。”胡嘉阳把手机递过来，“你看帖子下面的回复，关注点都在谢俊延和女朋友打电话为什么要录音，根本没几个人骂你。”
贺矜善没有接手机，只要不把祁良安牵扯进来，谢俊延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矜善，你别不开心了，或者你说出来，我发帖帮你反击，我实习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任小萤说。
贺矜善整理好背包，笑着抬起头：“我真的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
“昨晚你出去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事啊？”齐珊珊问，“这臭男人威胁你是不是？”
“不全是吧。”贺矜善说。
“操！我就知道！这渣男就知道挑软柿子捏，等我什么时候遇上他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齐珊珊又生气地大骂几句，赵珍妍赶紧拉了拉她胳膊：“你别在教室里骂啊，一会儿把老师骂来了，我们先下楼吃饭吧，边走边说。”
此刻正是饭点，各个教学楼里人流涌出。
全寝室答辩结束，室友们说一起出去吃饭，正好也带贺矜善去散散心，贺矜善路上点开谢俊延帖子的录音听了一下，竟然是用的自己第一次打电话和他说祁胜与找她帮忙时的那段通话录音剪辑的，大概是怕惹上麻烦，还特意把祁胜与的名字给剪掉了，通篇只剩一个教授和朋友的儿子。
她内心觉得讽刺至极，退出帖子后就没再多关注。
谁知刚要走出学校正广场，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把贺矜善拉住：“贺矜善！你做了错事难道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谢俊延说话声音很大，冲过来的动静也不小，一时间引得很多人驻足。
“我草你大爷，给老子放开！”齐珊珊拿着卷成卷的论文册子上去就是一下，打得谢俊延手臂条件反射地收了回去。
这下往这边看过来的人更多。
“唉！这个不是那个谁吗？勾引黎氏大公主那个凤凰男？早上发前女友帖子被人骂了，直接当面来骚扰了。”
“好像还真是？叫啥来着？我昨天下午看的曝光帖，都忘了。”
昨天下午的曝光帖……
贺矜善大概是明白昨天在食堂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议论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能装得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样？”他拿出手机，“要不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放一次你让教授给你安排报酬的对话？”
齐珊珊越看越来气，眼看着就又要动手，贺矜善赶紧拉住她，其他几个室友虽然生气，也怕齐珊珊下手没轻重被谢俊延讹上，但直接去阻拦，又怕贺矜善看了寒心，眼下看到贺矜善都出手拦了，胡嘉阳和赵珍妍赶紧拉着齐珊珊，应佳期和任小萤则站在贺矜善两边保护她。
“没事。”贺矜善对室友温柔说了句。
“贺矜善！”谢俊延觉得自己被忽视，更加生气，“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真以为自己是大圣人！是世界中心吗！”
“那你想还怎么样？”贺矜善很是无语地问他，到底是还想给他留点面子，音量没多大，“你不是都已经曝光我了吗？如你所愿了啊。”
“你！”本来早上发的帖子不仅没有什么人骂贺矜善、反倒是很多人跳出来质疑他的音频为什么听着掉帧谢俊延就很是生气，现在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穿贺矜善，贺矜善也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他是什么跳梁小丑一样。
谢俊延彻底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质问：“所以你是承认讹教授的钱了是吗？”
贺矜善抬眼和他对视着，一秒，两秒：“我没做过的事当然不会承认。”
“我的证据在我手里，你有证据吗！”谢俊延问。
贺矜善和祁胜与签订的合同在她手机里有备份，但就算现在拿出来，照谢俊延现在这个状态，应该也会说成是她强迫祁胜与这么写的。
自证之路漫漫，贺矜善很难做到，所以谢俊延也很难做到。
她看着谢俊延说了句：“那你继续去证明你的证据是真的吧。”
“继续去曝光我。”
贺矜善不想再和他纠缠，拉着室友绕开他走了。
“那你出轨的事怎么解释！”
身后忽然传来这么一句，贺矜善担心他把祁良安扯进来，停下脚步。
“卧槽出轨？”
“真的假的，那可是贺矜善啊？”
“她谁啊？”
“大一的时候我不是在路上摔了吗？她帮过我来着。”
“啊？”
“是啊！”
……
胡嘉阳听不下去，直接转过去质问谢俊延：“你有证据吗就在这儿胡说八道！”
谢俊延看贺矜善终于有了反应，心理终于平衡，无所谓自己说的是不是事实，也无所谓别人会不会相信，贺矜善一直是个好人，人品摆在那儿一时半会儿身败名裂不了也没关系，他现在要的，只是贺矜善崩溃。
要她像他一样痛苦。
他两步追上去，情绪终于平和下来，脸上表情也不再那么狰狞，反倒是违和地笑了出来：“我没有证据，但贺矜善，你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说过，我没有。”贺矜善看着他回复了句，很是坚定，“而且我们已经分手半年了。”
“是。”谢俊延看着她笑着点头，“我相信以你的人品，在我们谈恋爱期间肯定是不会做出轨的事，分手之后各自谈恋爱也是各自的自由。”
他上前半步，被一旁早就看不过眼的应佳期推开。
他不甚在意，嘲笑般问贺矜善：“但贺矜善，现在呢？你确定你现在的心上人不是你一直在带的那个学生弟弟吗？”
贺矜善心脏猛地一沉。
“你不是自诩清高善良吗？不是伟大无私绝对正义吗？”
“人家可是一直把你当家教姐姐的啊？你对他有那样的感情，贺矜善，你敢直视你自己的内心吗？你能接受你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吗？你口口声声说做人要如何好如何善良，结果自己在外面就是这样当的姐姐、这样当的家教老师吗？”
“在你那个弟弟眼里，你可是好得堪比圣人，他要是知道你对他有着这样龌龊的感情，会怎么想你啊贺矜善？你比他大了四岁，认识他的时候甚至还有男朋友，人家把你当成可以依赖的亲人，结果你却这样不要脸地爱上了他。”
“贺矜善，你好恶心。”
“我草你大爷你才恶心！”
“老子今天就要弄死……”
……
之后发生了什么贺矜善完全听不见。
她耳边持续回响着谢俊延的话，反反复复，周而复始，不止不休。
“矜善！矜善你眨眨眼！矜善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矜善？贺矜善！”
再次回神，是胡嘉阳把着她肩膀使劲摇晃着，视线重见光明的一刻，周围的人已经散去了大半。
贺矜善反应迟钝地看着胡嘉阳，一秒，两秒：“室长。”
“哎！”胡嘉阳答应一声，身旁围着的其他几个室友也松了一口气。
“你吓死我们了。”
又过了两秒，贺矜善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瞎说什么呢？”应佳期凑过来，“矜善，那个渣男已经被我们打跑了，不会再来了，他说的话你也别放心上，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个意思，他知道你自尊心强故意夸大了说的。”
“就是就是。”任小萤也凑过来，“他就是觉得曝光帖子没用，故意这么说想让你崩溃的。”
“就是啊矜善，他是故意那么说的，他就是知道你道德底线高，想让你崩溃才说什么师生姐弟的，其实没有那么严重的，而且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没有做就没有错，没有错为什么还要自责？他故意这么说报复你的矜善，你可千万别让他得逞！”
室友们一句接一句的安慰冲淡谢俊延的话，贺矜善明白她们的意思，她不想让她们担心，一直点头应和着，但一旦周围安静下来，那些直击内心深处的尖刺一般的话又会再次袭来。
他只不过把你当做一个可以信任和依赖的姐姐，你却对他有了这样龌龊的感情。
他会怎么想你？
贺矜善，祁良安会怎么想你？
贺矜善，你真恶心。
一整个下午，谢俊延的那些话随着她记忆中的一幕幕不断翻飞着，贺矜善看着时间，擦干脸上的泪，打车前往祁家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