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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同根相煎更为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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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元年七月初七,因是民间盛大的乞巧节,因此整个大唐都很热闹。

乞巧节又称女儿节、少女节。它大致起源于汉朝,盛行于唐宋,传说中因王母娘娘而被迫分开的牛郎和织女在每年的这一天在银河的鹊桥相见,因此在民间有很多纪念活动。比如:祭拜织女,以求得好姻缘;穿针乞巧,希冀织锈技艺大涨;点花灯或者放风筝,放飞美好的愿望等等……

唐宋时期对乞巧节有很多的讲究,节日这天,全民张灯结彩,搭乞巧楼,妇女们尤其是年轻的小娘子要身穿新衣,打扮精致艳丽。七夕之夜,首先是“张锦绣,陈饮食,树瓜果,焚香于庭”,其次是参加人望月檐斗,依次列拜,祭祀牛女二星。祭祀完毕,才开始正式乞巧。乞巧的内容和形式各地有所不同:有的用七根针,五彩线望月穿针,谁穿得快,那就表示谁得的巧儿多:有的于门前院子里,按置桌子,桌上放一盆盛水的盆子,水里浸着瓜果,由乞巧人手拿一面镜子,谁把月光从镜子里映到水盆的瓜果上,谁就算得了巧:有的提一喜子(小蜘蛛的一种),放在首饰盒子里,第二天早晨,观其结网之疏密或圆正,作为得巧多少的衡量依据:有的在七月初七中午,将事前准备好的豌豆芽影形像针、剪、花、鸟、鱼、虫者,就象征着谁会变得心灵手巧,如果巧芽影形无花样者,就是“乞得拙”了。

民间的乞巧节热闹异常,人声鼎沸,衣袂飘香,而玄都观却异常冷清。观中的三清殿内飘着诡异的青烟。太平公主将鎏金香炉转了半圈,暗门轧轧开启,十二道身影,熟练地顺着密道,鱼贯而入,可见这种行为绝非第一次。月光从八卦窗棂斜切进来,照亮了中书令萧至忠大人官袍上的狮虎纹。

"明日卯时,朱雀门当值的羽林军校尉是我们的人。"太平公主指尖划过羊皮地图,金灿灿的护甲在烛火中泛着冷光,"就由窦怀贞来负责联络的幽州兵马..."

话未说完,殿外传来小道童的惊呼声。禁军统领李慈猛然扯下帷幔,只见山下长安城火光骤起,眼眸骤然收紧,“殿下,大事不好!”原本应该在西苑换防的玄甲军,此刻正如黑色潮水一般涌向玄都观。铁蹄声震得殿内老子李耳的金身手中的拂尘微微颤动。

"公主殿下,大事不妙,请速从密道走!"禁军大统领常远楷,扯断腰间玉带,软剑出鞘时寒光映亮了他鬓角的花白的头发。他右眼皮狠狠地跳着,此刻却顾不得多想——道观外墙轰然倒塌,李隆基的羽林军的狼牙箭,已然穿透窗纸。

韦安石将太平公主推进密道之前,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宰相岑羲的剑锋缠住陌刀,香炉里的降真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暗道石门闭合的刹那,一支箭矢擦过她的翟冠,将她珍爱的九尾凤钗钉在《道德经》木简上。

五更天的长安城,弥漫着焦糊味。平康坊的胡姬推开阁楼花窗,看见朱雀大街上悬挂着十二颗人头,其中宰辅窦怀贞的面皮,已被乌鸦啄去半边。巡街武侯的靴底黏着暗红血渍,昨夜乞巧节的瓢泼大雨竟未能洗净,青石板缝里的那些碎骨和血污。

太平公主蜷缩在废弃粮仓的草垛后,听着追兵铁甲碰撞声渐近。她摘下腕间七宝镯,这是二十年前诛杀韦后时,兄长李旦亲手所赐。当时李隆基还是个十岁孩童,曾仰着稚嫩的小脸问,脆生问她:"姑姑的镯子能换得多少饴糖给三郎吃?"

往日的情分历历在目,而今,却是水火不容,你死我亡。

论到情分,她心头一暖,她还有一人可以依靠,他虽然没有参加观内会晤,可他终不会背叛他,崔湜,他一定可以救她!

伴作贫民模样的太平公主,鬼鬼祟祟地来到崔府后门时,抽出崔湜当时送她的玉箫求见崔湜时,却被拦在门外。她将自己头上的金钗拔下贿赂门房,这才有人进去为她通传。等了大概五盏茶的功夫,当她被夏日烈阳晒得快要晕倒时。崔府大门却突然开了。

太平公主怔住了!

她等来的不是她期盼的崔湜,而是两排手持长枪的侍卫,把她包抄在中间,紧接着出来一位十六七岁的华服美少年。

“崔九?怎么是你?你长兄呢?”太平公主声音嘶哑。

崔涤顽皮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将手中一分为二的玉笛抛了过去,笑道:“我阿兄?他自是不会出门的,因为前几天我长嫂刚刚为他添了嫡长子!感谢公主能在百忙之中来崔府庆贺,您日理万机,这就不请您进去了!来人,我们护送公主回府休息!”

一分为二的切口平整光滑,分明是被人用利刃强行砍断。太平公主忽然想起三日前崔湜的异常——当她在密室展示龙袍时,这位最得力的谋士竟打翻了醒酒汤。

崔府门前的石狻猊在烈阳下泛着青光。太平公主攥着断成两截的玉笛,断口处在掌心勒出血痕,竟然不觉得疼痛。崔府门内传来崔湜嘶哑的哭喊,混着家仆殴打报信门房的惨叫。

巷口突然亮起火把,追兵的马蹄声惊起夜鸦。崔涤带着崔府八十名护卫,名为护送,实为押解,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公主府。

公主府的鎏金门匾已换成"罪人宅邸"。李隆基站在她最爱的梨树下,手中把玩的正是太平公主珍藏的那件来不及销毁的女款五爪龙袍。李隆基浅笑冷然,花瓣落在他玄色常服上,恍若通往九五之尊道路上的血渍斑斑。

"姑姑回府了?朕已经等候多时了!姑母可知,今晨有十几位官员自裁?"年轻的帝王抚过树身剑痕,那是太平昔日练剑所留,"他们是姑姑的拥护者,他们虽然已经自裁谢罪,可怜了他们的家人,此时正在教坊司等着姑姑营救呢。"

高力士捧来鎏金酒壶时,太平公主忽然放声大笑。她认得壶身为西域进贡的掐丝珐琅,更记得四十年前,母亲武则天用这个壶赐死了她深爱的第一任驸马。

岭南的瘴气侵蚀着崔湜的旧伤。他蜷缩在茅草屋的草席上,听着铜漏声声。三个月前催老夫人带着家族半副身家进宫谢罪前一天,便召开崔氏大会,废除崔湜家主的身份,并将他从崔氏族谱中除名,最后又刺瞎一目,以弥补他有眼无珠,帮太平公主谋逆之罪。

他受刑时,崔老太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接晕了过去。可第二天刚一醒来,便由崔九陪着进宫磕头赔罪,并用崔家半数的家产为崔湜赎罪。

李隆基刚即位,需要世家的支持,便看在博陵崔氏和弟弟崔九的面子上,赦免了崔湜的死罪,改为一个月后(等他养好伤后)流放岭南,此外,崔家三郎崔莅因是崔湜的忠实拥护者,也被判流刑。

难得的是玄宗格外开恩,罪不及亲族。对于崔家其他众人,警告一下,并并不曾降罪责罚。李隆基为了宽慰崔家,对于跟随他的崔九(崔涤),不但没有贬黜,反而给与升官嘉奖,将十七八岁的崔涤升为三品大员。在这当时唐朝的官场十分罕见。

为长远计,再临行前,催老夫人逼崔湜写下《放妻书》,由卢舒窈自行保管,以防万一。卢舒窈抱着刚刚满月的嫡子,哭得哀伤,不说她发誓说要照顾两个孩子长大,绝不离开崔家。

崔蒞临行时,拉着崔老太太的手,哭得痛心:“母亲,明明我和老六一样的罪,为何母亲只保了老六,放弃了我,就因为老六是母亲亲生,而我是庶子吗?这不公平!”

催老太太拍了拍崔蒞的手:“我也保了你,老三,几位参加谋逆的宰相,人头已经挂到了城墙之上,我若不管你和老大,你以为你们俩能逃脱吗?至于老六,他的罪,陛下心知肚明,以后仕途上是没有指望了,也就是混混日了罢了。但是老九还小,还需要历练几年,所以,我总得留下老六当几年家主吧,否则,岂不叫外人欺负崔家无人?”

“谢母亲解惑,儿明白了!儿不孝不能伺候母亲膝下,还望母亲保重身体!并替儿子照顾妻子。”

在城门口,目送俩子流放千里,崔老夫人又吐了一口鲜血。

更鼓声里,崔湜总想起那个暴雨夜——太平公主的翟衣拖过崔府门前的血水,金线凤凰在闪电中宛如垂死挣扎。而他却被母亲和弟弟囚禁在密室中,听着远处街上的打杀声,心里在滴血,却无能为力。

李隆基在行动前已经提前告知了弟弟崔九,并带话给催老夫人,如果不想崔家在先天政变中被灭门,就看好崔湜,别出现在公主身边,否则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方,大家面子上都难堪。

长安城里,李隆基站在新筑的勤政楼上,冷哼一声,将崔湜的请罪折子扔进火盆。灰烬中隐约可见"罪臣愿永镇南疆"的字样。

多年后的寒食节,提到先天政变,掖庭局老宫人醉酒后说起秘闻。那夜太平公主并未立即饮下鸩酒,而是用金簪在梨树上刻了句诗。次日李隆基命人锯断梨树时,发现树心空洞里藏着一方玉匣。

匣中锦帕包裹的并非传国玉玺,而是枚褪色的竹蜻蜓——景龙四年,少年李隆基在太液池边亲手为姑姑所制。当时年轻的唐玄宗紧紧地抱着玉匣,口中唤着“姑母”,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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