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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深宫风寒娇花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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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临水而建的秋醉阁被赐予催孺人居住,宫人都羡慕催孺人的恩宠。

崔羲和盛装打扮,摆了一个娇弱妩媚的姿态,柔柔地跪在青玉莲花砖上,十二幅泥金绡纱裙裾铺展如孔雀开屏。她仰头望着蟠龙藻井下悬着的九枝连珠灯,灯影将太子李隆基玄色衮服上的金线夔纹映成流动的星河。当鎏金酒樽递到唇边时,她故意让紫红色葡萄酿顺着雪颈滑入衣襟,眼角瞥见太子腰间羊脂玉组佩轻轻晃动。

"听闻崔娘子擅长跳拓枝舞?"李隆基指尖掠过她鬓间垂落的珍珠流苏,冰凉的触感,让崔羲和想起昨夜太平公主赏赐的鎏金嵌宝妆奁。她起身时故意踩住裙裾,绯色的罗纱裙里露出缀满金铃的脚踝,随着舞步在宫灯下划出妖异的弧线。

鼓点渐急时,崔羲和旋身跌进太子怀中。她敏锐地嗅到,他袖间沉水香里混着极淡的血腥气,指尖悄悄挑开他蹀躞带上的金扣,却摸到个冰凉的玉盒——正是三日前崔湜交给她的鸳鸯壶机关锁钥,用于传递消息。大殿角落的铜漏,滴滴答答作响,她没看见是,李隆基垂眸时,眼底闪过的那抹冷光,像出鞘的唐刀掠过新月。

次日,崔羲和粉面微红,慵懒地伏在案前,对着缠枝牡丹铜镜细细描眉,镜中忽然多出个戴昆仑奴面具的身影。她惊得打翻螺钿妆盒,珍珠滚落满地,却被来人用剑尖挑起。"公主殿下让奴婢提醒孺人,"剑刃映出侍女眼中森然笑意,"中秋夜宴的葡萄酒,可别忘了加西域进贡的龙膏蜜。"

妆台暗格里的琉璃瓶泛着幽蓝,崔羲和指尖发颤。她想起入宫前夜,太平公主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她脖颈:"好孩子,你可知先帝的萧淑妃是怎么死的?她养的猫儿抓破王皇后的脸,本宫就把猫儿做成了美人壶......"

桌案上,鎏金铜炉里飘出缕缕青烟,崔羲和将新调的合欢花香添进香囊,指尖在银丝绣成的并蒂莲上摩挲。铜镜映出她刻意模仿崔思蕤的妆容,眉间那点朱砂痣是用茜草汁点染的。都说崔思蕤是崔府最美的女郎,父亲也原本希望送崔思蕤入宫,既然这样,模仿她,应该没有错的吧?

"崔孺人,太子殿下往咱们的秋醉阁来了。"宫女春莺打帘子进来,带进一阵夹着雪粒的风。今冬冷的早,才刚入十月,便飘起了盐沫般的雪粒子。崔羲和忙将香囊系在腰间,披上那件崔思蕤最爱的月白狐裘。笑着起身相迎。

李隆基进来时带进松针的清气,崔羲和跪地奉茶的动作比往日慢了三拍,果然听见衣料窸窣声。太子温热的手指托起她下巴:"爱妃今儿这妆画得倒别致。"她顺势依偎进李隆基玄青色的蟒纹锦袍里,腰间的合欢花香囊恰好正对着他英挺鼻尖。

三更梆子响过,崔羲和摸出枕下的密信。李隆基梦中呓语着"怀贞,休得装醉,再陪着本宫痛饮三坛。",崔羲和一愣,窦怀贞不是和阿耶一样,都是支持的公主的吗?何时与太子关系这般要好了?

不过,这不是她需要思虑的,她只管传递消息,她咬破指尖在绢帕上记下“窦怀贞”三个字。窗外传来两声鹧鸪啼,贴身侍女春莺会按时将染血的帕子混在浣衣局的衣物中,由太平公主安插的杂役宫女秋棠取走。

晨起梳妆时,铜镜忽然映出李隆基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拾起她掉落的白玉簪,指尖抚过簪尾,新刻的太平花暗纹:"爱妃近日憔悴许多,可是这东宫的熏香不合心意?"崔羲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脊背漫上寒意,只因那支簪子是三日前宫宴太平公主赏的。

几日后,又是大雪纷飞,崔羲和借着雪天路滑,在廊下假意摔倒,恰好摔碎了玉镯。碎玉飞溅时她扑进雪里,倒也没有摔疼,可袖中藏着的微笑奏报抄本顺势滑入石缝。她正要爬起,手掌却落到一只温热的,带有薄茧的大手之中。

崔羲和吓了一跳,李隆基不知何时竟然回来了,侍女居然没有通报,太子温言安慰,手掌却按在她后颈要穴,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爱妃当心脚下,毕竟呀,这东宫的路,对于刚入宫的崔孺人来说,可没有崔丞相府上那般平坦好走。"

宫中夜宴上,崔羲和献舞时故意踩到裙裾。水红色纱衣滑落肩头刹那,她瞥见太平公主微微颔首。李隆基当众将她打横抱起,却在转入屏风后骤然松手。她摔在冰冷的地衣上,听见头顶传来轻笑:"崔孺人这出戏,比教坊的胡旋舞精彩多了。"

腊月的霜花在菱花窗外凝结成蛛网状冰晶,崔羲和蜷在紫檀嵌螺钿暖榻上,看着铜鎏金飞燕香炉吐出袅袅青烟。合欢花香里掺了西域罂苏花甜腻的气息,这是三日前太平公主遣人送来的秘药。她将银簪伸进香炉拨弄香灰,忽然想起那夜,父亲书房里跳动的烛火。

"爱妃,这般喜欢调香呀?但你可知,这香燃尽之时,就是你命绝之日?"李隆基的声音惊得她险些打翻香炉。太子李隆基玄青色锦袍上沾着未化的雪粒,指尖捏着片枯黄的银杏叶,"就像这叶子,看似金灿灿的,实则,内里早被虫蛀空了。"

崔羲和攥紧袖中藏着的情报,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李隆基突然俯身,龙涎香,混着松墨香气笼罩下来:"爱妃的耳坠怎么少了一只?"她下意识摸向空荡荡的耳垂,昨夜她在太液池畔,与线人接头时,分明是被池边枯枝勾去了东珠耳珰。

暮色染红窗棂时,一个陌生的宫女捧着鎏金缠枝纹漆盒进来。掀开盒盖的刹那,血腥气扑面而来——那只遗失的东珠耳珰正躺在一截带血的断指上,染血的指甲还残留着凤仙花汁的嫣红。

"回禀崔孺人,浣衣局的秋棠姑娘失足落井了。"宫女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此外,娘娘的贴身侍女春莺姑娘,因为打坏了殿下的砚台,被赐杖毙了!奴婢唤冬,以后代替她们伺候娘娘。"

更深露重,崔羲和跪在佛龛前抄写《心经》。青玉莲花灯映得宣纸泛绿,她盯着自己扭曲的影子在经卷上晃动。忽然有冰凉的东西爬上脚踝,低头看见条碧绿小蛇正顺着裙裾蜿蜒而上。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她认出这是南诏进贡的金线环蛇——剧毒,但牙囊已被人摘除。

"看来本宫的爱宠吓着崔孺人了,真是不好意思呀。"武良娣(以后的武惠妃)的笑声从屏风后传来,怀里的波斯猫眼瞳泛着诡异的蓝光,"妹妹这般胆小,怎么敢在太子的参汤里放石菖蒲?"崔羲和看着武氏绣鞋上沾着的苍术粉末,忽然明白为何近来李隆基总宿在她的宫殿——那女人早把避毒香囊缝进了衣襟夹层。

冬至节那日,东宫庑廊挂满走马灯。崔羲和盯着画屏上转动的西域胡女图,听见远处传来踏歌声。李隆基突然从身后环住她,将鎏金鸾纹酒盏抵在她唇边:"爱妃尝尝这新酿的桑落酒。"她咽下琥珀色酒液时,瞥见回廊转角处闪过半幅孔雀纹裙裾——是武良娣最爱的蜀锦纹样。

三更梆子敲到第二声时,崔羲和摸到枕下密信不翼而飞。冷汗浸透小衣,她赤脚扑向妆奁,发现银匕首的鞘上多了一道血痕。窗外北风卷着碎雪拍打窗纸,像是无数冤魂在抓挠琉璃窗。她突然想起入宫那日,太平公主抚着她的鬓发说:"好孩子,相信你不会让本宫和你阿耶失望的!事成后,本宫和你阿耶坐拥万里江山 ,你就是我大唐最尊贵的公主!"

次日清晨,崔羲和对着缠枝牡丹铜镜梳妆时,发现眉心的朱砂痣褪成了暗褐色。唤冬捧来的药碗腾着古怪的甜香,她突然掀翻药盏,看着褐色的药汁在波斯地毯上洇出鬼脸般的纹路。当夜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金粉,她才惊觉每日服用的"养荣丸"里掺了水银。

被拖进冷宫那日,细雨将海棠花打落成满地残红。令人好笑的是,李隆基对外一句:“催孺人睡觉打呼噜,被赐入冷宫思过!”崔羲和盯着青砖缝里蠕动的蜈蚣,忽然低笑出声。

那日李隆基赐的迦南香里混着断续草的味道,她早该知道太子识破了合欢花香的秘密。最可笑的是父亲上月送来的家书,封口火漆印下藏着句"珍重自保",墨迹却是用鸩酒写的。

五更天时,崔羲和用金簪在墙面刻完最后一笔。崔氏族徽的云雷纹里渗着她的黑血,像条扭曲的毒蛇。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窗纸时,她望着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那团模糊的暗影突然裂开嘴,露出和崔湜一模一样的冷笑。

“终于可以歇歇了,不必提心吊胆当棋子了,姨娘,我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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