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这几日晚饭吃得早,梁以早早将白日的账算好,随后秦桂兰买了菜回来,他和大哥说了一声,便回后边帮着秦桂兰做饭。说是帮忙,实则跟嫂嫂学做饭。
多了一个人帮忙,菜也很快就弄好,梁以特意将一盘菜摆到梁迟面前。梁迟一看就这是他做的,很给面子的夹了一大筷子,囫囵送入口中尝,差点没被齁死。
“盐放多了。”梁迟赶紧盛汤喝。
秦桂兰也试了一下,确实有点咸口,“小以才学没几天,之后多做几次就好了。”
“这几日帮嫂嫂淘米洗菜摘菜什么的,才知道做一桌子菜要花这么多心思,嫂嫂辛苦了!”梁以起身替她盛汤。
“这有什么?倒是小以突然要学做饭,是宋家小子的意思?”秦桂兰大体是满意宋绥的,但她总归是偏心向自家人。
“嗯,就是,难不成将来你去了他家,日日洗衣做饭不成?”梁迟也问。
梁以知道宋家请了人做杂事,要不要他做不知道,但自己总不能什么也不会吧?
于是他点点头,“他是掌柜,没时间做这些的话,我做也未尝不可。”况且,他觉得做出好吃的菜还蛮有成就感的,昨日他没出错的那盘煎豆腐就挨嫂嫂夸奖了。
梁迟听这话皱起眉,不悦道:“他是掌柜,那他该找一位贤妻良母才是。”
梁以沉默地扒了两口饭,吃完了才慢慢说:“兄长说得是,那是不是,只许我与他处一段时间?”
梁以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梁迟放下筷子,耐心与他说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听你话里话外都像是之后要去他家里委屈自己。他家富裕,咱们家是高攀了,你这样放低自己,我如何放心你离开家去。”
秦桂兰看气氛不对,也出言缓和道:“这些都只是小以自己的想法吧?小宋没有这样要求你是不是?”
“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我想为他做一点事情,这样就算是自轻自贱吗?”梁以有些茫然了,两人在一起不都是互相为对方付出吗?宋绥总是给他买东西,他不想扫兴都接受了,但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因此才想学着做菜,出师之后可以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不过他这么一想也明白了梁迟为何那么说,他与宋绥相处的细节他不怎么好意思说,哥嫂只听他一面之词才误会了。
“没有的事,你兄长说的严重了。”秦桂兰用手肘碰碰梁迟,梁迟也赶紧说话,“只是想学做菜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我之前也特意学过你嫂嫂喜欢的那几个菜。”
“对呢,今天也只会那几个菜。”秦桂兰说。
梁以忍俊不禁,也仔细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家虚惊一场,之后总算是能好好吃饭了。
这点家中的小插曲,梁以忍不住想和宋绥说。也不知是何原因,他现在一有事情就想说给宋绥听,恨不得能日日与他在一块,见面时两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想到此,梁以也顾不得饭后慢走好消化的说法,快步往宋家走去。转过最后一个弯时,少见的,宋绥没有在门外等他,梁以估计他还没有吃完饭,是自己来得太早了。
行至宋家门前,梁以直接就往铺里走,进了门才发现柜台后边站着一个人,正翻着一本书看。
柜台后的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梁以没见过他,以为是宋家哪个没有见过的长工,梁以礼貌地和他问好,又问:“我找宋掌柜,他在后院吗?”
问完他想着也不用对方给自己带路,便想自己往里走。
谁知对方悠悠开口:“宋掌柜不见客。”
“先生您好,我与宋掌柜关系甚好,他会见我的,您不用担心。”梁以看他的模样像是账房先生,没见过他误以为他是客人。
“许是我说得笼统了,宋掌柜没有空,谁来也没空见。”
“先前不曾见过先生,先生大约不知掌柜每日都会与我见面?”梁以心中觉得奇怪,宋绥不会说这样的话,但却放心交给眼前这位看铺。
这时小伙计丁衡泡好茶端出来:“老爷,您的茶泡好了。”
老爷?宋老爷?
梁以目瞪口呆地看着丁衡,心想:完了。
完了。
殊不知丁衡出来看到他,也冒出一样的想法。
“好了,我知道你是谁,我已说过宋绥今日没空见客。”宋正明把打量的视线收回,让丁衡把茶放一旁。
“叨扰宋老爷了,梁以明日再来。”梁以不敢再同他多嘴,他没听宋绥说起今日他爹娘要回城,估计是宋绥也不知道,这会儿应该正在后边和他娘亲吃饭,他这时硬要进去真是不对。
丁衡拿着扫帚跟出来,装模作样地扫到右边便把扫帚往墙根一靠,追上梁以的步子。
“梁公子,等等我。”
梁以见他,问有何事?
“梁公子可是与我家掌柜情投意合?”丁衡急忙忙找他确认。
梁以没直接承认,反而问他,“宋掌柜与你说的?”
“不是,掌柜他哪里会跟我说这个,这回出大事了!”
响午过后,老爷夫人的马车回城,丁衡随着宋绥为二位接风洗尘。
之后三人进了宋绥的屋子里说话,丁衡也出来泡了壶茶送进去,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屋里的气氛已然不对。
“我当时敲了门无人应,又安静了一阵,夫人才叫我进去,我也没敢多留,放下就出来了。”丁衡从头说来,梁以听了个开头,又观方才宋老爷那个态度,已经猜出大半。
丁衡下午在外头听得也不清楚,还是之后老爷让随他回来的两位高手守住宋绥房门时,大伙才知道这回严重了。
“老爷还问我知不知情,我哪里知情,还以为你只是与我们掌柜关系好。”丁衡现在还纳闷呢,他们何时就私定终身了,还惹得老爷夫人千里迢迢赶回来阻止。
“我以为……宋绥会与你们说了。”梁以与他交流不多,哪里敢贸贸然说这些。
“好像是,除了我其他人都晓得这事。”丁衡也不知是不是掌柜宣布这件事时自己神游去了。“这些不重要,现在掌柜被禁足了,你要怎么办才好?”
梁以被他问住了,他现在还一团乱呢,突然宋老爷就回来了,还把宋绥关屋里,摆明了就是不同意他们的事,那他又能如何?
“或者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忙传给掌柜。”
“不用,我明日再来。”梁以刚刚吃了个闭门羹,传话给宋绥,不就是让他知道自己来过却没能见到他吗?这其中缘由,不需想也知晓。
与丁衡道谢别过,梁以独自揣着手在外头胡乱逛了一通才回家。明天去了,要如何说?若宋老爷仍是委婉地拒他于门外,他要怎么办才好?
再者……若他们真的不同意,自己又能如何?
门第、才情他样样比不上,更何况他还是男儿。
这些对于宋绥而言,或许都不在他的思考范畴,他做事随心,从不因梁以的家境看低他。故而凭宋绥对他的情意,他能生出几分说话的底气。
次日他吃过午饭再上门,宋老爷倒是请他一齐坐下喝茶了,茶仍是丁衡泡好端出来的。
“梁公子今日来可是要取前些日子送来修缮的东西?”宋老爷这话一出,梁以就知道自己今日是被当做上门的客人了。
“今儿已经修好了?前几日宋掌柜与我说还要一些时日。”梁以说着做势摸了自己身上带的银子,着实不够付。
“不打紧,梁公子过些时候再过来取也成。”宋正明笑呵呵地跟他打马虎眼。
“不知今日宋掌柜可有空?我有事要与他当面说。”眼看着宋老爷就要送客,梁以便开门见山问,此时他面上神情还算正常,可落在身旁的手心已经冒汗。
宋正明打他一进门起就再次将人打量了一遍,梁以那点故作镇定在他眼中一览无遗,从这几句对话中也能摸出对方也没甚么底气,甚至到现在也没敢直接与他道明自己的身份。
真不知自家小儿看上这小子哪里。
“掌柜有事要忙,梁公子若有要事,我可代为转告。”宋正明打定他不敢在这里与自己闹,从昨晚宋绥与自己失态就能猜出来,他选择的这位,根本就与他们家不相配。
梁以面前的茶一口未动,听完宋老爷的话,他也一动不动,他心知这相当于下了逐客令,可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回去?
“宋伯伯,我今天一定要见他一面,我与宋绥是……”
“老爷,时辰差不多了,我跟沈媒约了今儿下午跟卫家姑娘见面。”一个妇人掀了帘子走出来,身边还带着一个丫头,见有客人在也没止了话头。
“去吧,早些回来。”宋正明起身送了送,将宋夫人送到门口了,才回身问梁以方才说什么。
“……二位此番回城,可是要为宋掌柜说亲?”梁以将方才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道。他知晓宋老爷他们一定已经知道自己与宋绥的事,宋老爷一直不点破,可话里话外,就是让他与宋绥撇清关系。
宋夫人已经去会见媒人了,而他连事实都未说出口从而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不同意他们……
其实这话他光是想想,都觉得不自量力,人家都已经给足面子了,没有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小儿也到了适婚年龄,成家这事总是拖不得的,梁公子你说对吧?”梁以不直说,宋正明就装糊涂,左右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识趣的就该有自知之明回家去。
至于还禁足在房里的宋绥,梁家小子都放手了,他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