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个人心意相通,诸多事情便有了顺遂推进的基础,一切也就好办了。
桓秋这般急切地渴望出嫁,并非毫无缘由。哪怕父亲桓泽对她疼爱有加,可在礼教的大环境下,她依然处处受限。单就日常出行来讲,身为闺阁女子,活动范围基本局限于自家闺房、庭院之内,一言一行都得严守礼仪规范。平日里笑不能露齿,走路时裙摆不可摇晃,时刻都得保持端庄姿态。
相较之下,女子出嫁之后,虽说依旧挣脱不了礼教的桎梏,但活动空间多少有所拓展。作为家中主妇,操持家务、照料家人、参与家庭经济事务等诸多责任都落在肩头,这使得嫁人后的女性有了更多与外界接触的契机,相比闺阁时期,所受管制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宽松。不过,这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在男权主导的社会体系下,女性整体依旧处于被压迫、被束缚的境地,在社会地位、权利等方面,与男性存在着天壤之别。
对桓秋而言,赚钱是她实现抱负的重要途径。可在未出嫁前,若她才学出众的名声传扬出去,拿捏得当,会被赞为才女;稍有差池,便可能被诟病为行为风流。而一旦嫁人,当家主母需要精打细算,既要让家中生活富足,又得设法积攒余财。倘若丈夫收入有限,自然就得靠夫人操持家业,创造更多进项。所以,在桓秋心中,嫁人能让她更自由地施展拳脚,去追逐自己的赚钱梦想。
然而,马文才的想法与桓秋大相径庭。在男性的观念里,成亲往往如同一场生意,花费少许钱财,便能换来一个长期操持家中诸事的帮手。生育儿女、操持家务、打理生计等,似乎都成了妻子理所当然的职责。若夫妻二人有感情基础,丈夫又有良心,婚后日子或许会顺遂些;可要是丈夫无情无义,在这个对女性极不宽容的社会里,女子的命运便难说了。
此刻,在马文才看来,他与桓秋青梅竹马,两世的情谊已然深厚且成熟。当下他正处关键时期,急需桓秋全心全意地站在自己身边,而不单单是以未婚妻的身份,借助桓家立场给予投资。加之双方家庭早已认可这门亲事,桓秋也已到及笄之年,于是,马家与桓家紧锣密鼓地开启了两人婚礼的筹备工作,整个筹备过程规模宏大且庄重。
因着金陵来回路途太过遥远,桓秋便没有回金陵族地,而是直接从扬州都尉府出发,嫁至扬州马家。扬州毕竟是马文才的族地,身为家族嫡支嫡长孙,马文才不可能在母家的庄子上成亲。
桓秋的嫁妆,早在她满月之后,便由桓镀与大夫人开始慢慢收集准备着。这么多年下来,早已圆满。像嫁妆里面的千工床和柜子需要的名贵木料,都是要从小寻找的。本来,这一切应该由元静姝这个当母亲的来做,可惜,直到下一辈都快长成了,元静姝还是没有通过桓家族长桓镀与其夫人大夫人的考核。
如今桓秋要嫁人,那嫁妆便从金陵族地慢悠悠送到了扬州都尉府。当桓家的大船到达扬州府码头的时候,围满了想来找活儿的力工。但是桓秋的嫁妆足够多,大夫人心疼孙女,本就从自己的陪嫁中添了不少。身为族长的嫡长孙女,族人也来添妆,另外金陵本地的不少小氏族也打着添妆的名头来与大夫人攀交情。桓秋儿时的闺蜜王氏香芹、谢氏道清、庾氏喜宝、甘氏宝珍也请母亲将添妆送到了桓家。七七八八的添上去,一艘商船甚至差点装不下。当日虽非正日子,但也让码头上的人开了一番眼界。这就是氏族,这就是贵女的气派。桓家的家丁不够用,码头上的力工那一天都没有愁没活儿干。
成亲当日的扬州都尉府桓府内:
整个府邸被装点得焕然一新。朱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随风轻轻摇曳,喜庆的红色绸缎沿着廊柱蜿蜒而上,将整个庭院映衬得格外热闹。元静姝身着一袭华丽的深紫色锦袍,站在庭院一侧,望着即将出嫁的女儿桓秋,心中五味杂陈,满是恍惚之感。她向来与这个女儿不亲近,可真到了女儿人生的重要时刻,往昔的种种隔阂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此时,一群身着绫罗绸缎的官夫人们簇拥而来。为首的是扬州太守的夫人,她体态丰腴,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中透着几分世故与精明。她快走几步,拉住元静姝的手,声音清脆地说道:“哎呀,桓夫人,您可真是好福气啊!瞧瞧这嫁女儿的阵仗,再看看这女婿,一表人才,日后定能飞黄腾达,您往后可就等着享清福咯!” 说着,眼神不自觉地扫向静坐在闺房里的桓秋,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一旁的内使夫人也连忙附和,她身形娇小,面容精致,说话时眉飞色舞:“是啊是啊,桓小姐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与马公子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门亲事,在咱们扬州城可真是传为佳话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摆弄着手中的丝帕,似乎在为这美好的场景增添几分优雅。
还有几位夫人也纷纷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恭维话。有的夸赞桓秋的才情,说她日后定能成为贤内助;有的称赞桓家的家风,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女儿。她们脸上堆满笑容,眼神中或真诚、或带着几分讨好,一时间,桓府庭院内满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扬州官场的诸多人士也纷纷前来,向桓泽恭贺嫁女,夸赞他觅得一个好女婿。众人脸上堆满笑容,言语间尽是恭维之词,使得桓府内一片热闹景象。
扬州府马家:
独子成亲,马太守不会不参加。但是他从金陵到来之后,一进马家大门便与马老太爷直奔书房而去,好半天才出来。而出来之后,马老太爷便再次去找他的老妻了。马老太爷老谋深算,虽然在此之前早早便对老妻加以管教,以防生出什么乱子,但这次却格外严肃。
“文才是我马家的麒麟儿,我知道你对大儿媳妇不满,但是文才的这门亲事是大事,你不要坏了想法。” 马老太爷开口便点明了老妻心中的不满。
“我哪敢有什么想法?” 马老夫人心中有些不自在,“家里的事情,我哪里能插得上手。张氏能耐得很。”
“你心中要有数!我马家未来能否一飞冲天,他这门亲事可是关键。” 见马老夫人的神色,马老太爷无奈多说了一句。
“什么一飞冲天?你……” 马老夫人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只是甚少有人跟她说事情的全貌。
“你知道别做多余的事情就行了,别问太多,也别知道太多,对你不好。文才小夫妻俩的事情,你也不要管。” 马老太爷闭口不谈。马老夫人见状,也就不问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下来,她已经被驯化得很听话。
马母张氏更是一心一意为儿子的婚礼操劳,将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可马家二房、三房却心怀不轨,妄图在婚礼上搞出些事情来。马太守全程只出了个人。
二房李氏神色阴鸷,压低声音道:“这马文才如今风头正盛,娶了桓家女儿,往后怕是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咱得想法子搅搅局,让他这婚礼办得不那么舒坦。”
三房的青祀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嫂嫂所言极是,只是该如何行事?大伯最近回来了,可别撞到他手上。”
李氏眼珠一转,悄声说出自己的计划。他们原是打算在婚礼当天,趁人多混乱之际,安排几个丫鬟在喜宴的食物里动手脚,让宾客们吃坏肚子。再推几个下人出来顶罪。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大房的张氏管家不行,连自家儿子的婚宴都办不好。而马太守,他根本不会关注后宅还有这些零碎的事情。至于说马家的名声,在二房和三房看来,并不会受太多影响。
婚礼当天,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现场热闹非凡。宾客们穿梭于庭院之间,欢声笑语回荡在每一个角落。马文才身着华丽的婚服,身姿挺拔,英俊潇洒之气尽显。桓秋头戴凤冠,身披霞帔,面容姣好,美得动人心魄。两人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一步步走向正堂。
就在二房和三房的人以为时机已到,准备行动时,马母张氏的心腹们早就暗中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当那几个丫鬟鬼鬼祟祟地靠近厨房,准备往食物里动手脚时,张氏的心腹们一拥而上,迅速将他们制服。二房的李氏和三房的青祀见势不妙,刚想溜走,也被张氏安排的人拦住。张氏冷冷地看着被押来的人,厉声道:“都给我老实待着,等办完我儿的婚事,再跟你们算账!”说罢,便让下人把二房和三房的这两人关进后院厢房,把动手的丫鬟们都关进柴房。
扬州府的众多氏族也纷纷前来,向马家恭贺娶孙媳,称赞马家寻得一个好亲家。一时间,马家宅邸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婚礼当日,拜堂的场面热闹到了极点。马文才与桓秋在司仪的引导下,完成了三拜九叩的仪式。宾客们纷纷送上祝福,整个马家宅邸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然而,婚礼当晚,又有状况发生。一个身着素色布裙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了马家大门口,她发丝凌乱,裙摆上还沾着些许泥土,神色慌张却又带着几分决然,直直朝着大门闯来。
她口中叫嚷着:“我要见马文才,我有话要跟他说!” 守在大门口的下人见状,立刻上前阻拦,吓出一身冷汗。
一个身材魁梧的家丁伸手拦住姑娘的去路,大声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这是马家,岂是你能随便闯的!” 此时已有机灵的下人往内宅跑去,向张氏禀报。
姑娘奋力挣扎,却被家丁们死死抓住,她的脸上满是焦急与不甘,眼中闪烁着泪花,却依旧不肯放弃,不断地叫嚷着马文才的名字。然而早被张氏耳提面命多次的门房直接把人绑了进来,根本没有与任何客人碰上。
张氏听见消息,直接让人把这姑娘绑进了偏厅里面,谁都别想破坏她儿子的婚事。马太守在一边也听到了消息,却比张氏果断。等张氏想提人审问的时候,下人却回禀说,这姑娘已经被马太守的人带走了。马太守办了儿子的婚礼,不过两日,便返程了。
至于说,马文才和桓秋,两人的新婚之夜,正在圆马文才当初在信中说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