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有着吕后和公主的教导,桓秋将道理都听进去了,但是年纪小,很多事情没有亲身经历是很难完全理解的。今生,她还是不懂,毕竟桓家虽说有些子功利,却并没有对桓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此时,她也只想着多加讨好父亲与祖父母,学着世家女该学的一切,要乖巧与悟性通透,行事有方,要学到最好,给家人张脸。桓秋这边努力加重自己在祖父母心中的重量。而马文才这边,却深陷困境,诸多为难。身为一个才踏入书院几年的九岁少年,马文才纵有满脑子的想法与抱负,却因年幼体轻,无力将其付诸实践。
马太守的后院,可谓佳丽如云,既有同僚为求仕途顺遂赠送的美妾,也有他在府中瞧上的俏丽婢女。然而,自马夫人张氏在成亲后的头一年诞下马文才后,这后院便如被施了咒,再无一人怀有身孕。因此,在马太守有第二个孩子之前,马文才身边时刻围绕着众多伺候之人,其中既有马太守安插的眼线,也有其祖父母安排来照料的人手。
上一世,马文才也曾对这一奇异状况满心疑惑,后来经外祖母家表兄透露,才知晓张氏一族的男儿皆可开枝散叶,拥有众多后代,可历代女儿家却都只能孕育一个孩子,无论男女,无论孩子最终能否顺利降生,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回想起母亲张氏从重病缠身直至病逝前,在自己面前所展现出的对马太守毫无保留的信任,马文才心中不禁泛起层层疑云,暗自揣度。他能知道张氏的这一传统,马母不可能不知道,也许那信任便是基于留下她的后手。可这一世,直到现在,他都能瞧见马母依旧神色焦躁、满心忧烦的模样,马文才心里明白,此时的母亲对马太守尚未彻底死心,那后手也还没留。
桓泽既已做出将嫡长女桓秋送去联姻的决定,对她的宠爱与教导方向便随之发生了转变。往昔,对桓秋的教导遵循常规大家嫡小姐的课程体系,如今,则着重增添了诸多关于家族重要性的讲述。家中众人对她的宠爱更是有增无减,只为让她对家族生出更深的眷恋与归属感。毕竟,从当下局势来看,桓秋未来将要联姻的家族,犹如一把隐匿于暗处的利刃,既能为桓家带来庇佑,亦可能暗藏危机。
桓泽伫立在窗外,目光透过窗棂,凝视着家族中的女夫子正为白白嫩嫩、一脸天真无邪的桓秋讲解家谱中记载的先辈事迹。他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这可是自己至今唯一的孩子,心中满是难以言说的不舍。但毋庸置疑,被选定送去联姻的姑娘,势必会得到家族更多的资源倾斜与助力,以便在夫家的家族博弈中站稳脚跟。
因着桓秋的存在,桓泽出于对嫡系血脉的执念,在桓母元氏房内停留的时间愈发频繁。然而,不知是何缘故,桓母元氏始终未能再次怀有身孕。桓秋洞悉父亲的心思,多次瞧见他暗自叹息,心中亦不免感慨,或许这便是命运的安排吧。她不禁忆起上一世陪自己玩耍了两年的弟弟,心中泛起一丝温情与怀念。
时光匆匆,仿若白驹过隙,无情流逝,桓秋与马文才皆到了总角之年,桓秋年方八岁,马文才则十岁了。
为了能在家族中获取更多的资源,马文才自读书伊始,便开始精心为自己谋划前路。他三岁启蒙念书,到了五岁便能吟诗赋词,才华初露。自那以后,马太守便时常满心欢喜地带着这位爱子一同外出应酬,向众人展示自家儿子的聪慧。一时间,众人皆知马太守家中独子,五岁便能吟诗,且拥有过目不忘之能,皆预言他未来必成大儒,世人无不惊叹称奇。
桓秋初次听闻这个名声时,着实为她的文才哥哥忧心忡忡了好一阵子,焦急地劝说道:“文才哥哥,这些不过是些浮名虚利,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孙家已然搬来金陵城了。” 马文才用他那尚且稚嫩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抱着同样身形娇小的桓秋,神色凝重,语气低沉地说道,“上一世,我的母亲是被人毒死的。我生前已然忘却此事,可这辈子,我定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他紧抿着粉嫩的嘴唇,话语中满是坚定,道出了上一世深埋心底的遗憾。
“你怀疑,是孙氏下的毒手?” 上一世桓秋离开时,张氏的身体状况已然不佳,此后的情形她全然不知,只能听马文才讲述。
马文才眼眶瞬间泛红,声音微微哽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与挣扎,说道:“不,或许,还有可能是父…… 马太守。” 上一世,马文才一次次遭受继母孙氏的百般磋磨,而马太守却对此视而不见,从那时起,他对马太守便渐渐寒了心。这一世,眼见母亲张氏被后院那些更为复杂难缠的女人们肆意挑衅,甚至连后院的掌管权都被剥夺,马文才对马太守的情感愈发淡薄,渐渐不再将他视作父亲。在桓秋面前,他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内心的寒意与失望。
桓秋身为游魂时,早已看尽世间的种种肮脏与不堪。即便真的是马太守亲手杀害了妻子,她也丝毫不觉惊讶。毕竟,在利益的驱使下,大家族中的种种无耻行径与倒打一耙之事,若要一一详述,足以写成厚厚的书籍,养活一家书肆。
“那,文才哥哥,你打算如何行事?” 虽说上一世历经诸多磨难与不幸,但游魂期间的丰富阅历,让桓秋已然看开许多。此刻,她满心担忧文才哥哥会被仇恨蒙蔽心智,于是诚恳地说道:“我来帮你。”
“你只需安安静静地,等着做文才哥哥的新娘就好。” 马文才回过神来,将怀中的小姑娘紧紧抱住,仿佛要用自己的怀抱为她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桓秋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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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孙氏已经与父亲见过面了?” 马文才神色严肃,小脸紧绷,目光如炬地看向面前的侍卫。这些年来,他费尽心血,历经艰难,才收服了寥寥几人。大多人手都是他五岁时,与母亲张氏彻夜长谈后,张氏郑重转交给他的。
马文才这一世,自幼便显得老成稳重,心智远超同龄人。而张氏在察觉到儿子的早熟后,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满心自责,皆因自己无能,才让年幼的儿子如此为自己操心。被困在后宅的女人,男人对她不好,她尚可默默忍耐,但若有人胆敢伤害她的孩子,她定会不顾一切,鱼死网破。
“先暗中盯着她,切勿轻举妄动。若有任何异常,即刻来报。” 马文才一时之间尚未想出妥善的应对之策,也不愿让母亲此刻便忧心忡忡,徒增烦恼。更重要的是,在无法透露自己重生之事的前提下,他实在难以解释为何对孙氏如此格外重视。马文才未曾料到,自己这一道看似平常的命令,险些让历史的悲剧再次重演。
次日,桓秋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再次来到马府,焦急万分地说道,“文才哥哥,父亲又被调往外地任职了,这可如何是好?” 再次面临分别,桓秋心中慌乱不已,上一世,他们便是自此分别后,再未能相见。
“嗯?这一次,伯父被任命到何处?” 马文才一反常态,表现得似乎对小青梅的焦急毫不在意。
“扬州府。” 两人相识已久,情谊深厚,桓秋稍稍转了几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便敏锐地察觉到马文才的异样,不禁大声问道,“文才哥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小傻瓜,被你猜到啦……” 马文才轻轻挑起桓秋的小脑袋,故作纨绔之态,试图掩饰内心的秘密。
“说嘛,快说,快告诉我啦。文才哥哥~~~~” 桓秋顺着马文才的力道,自然而然地依偎进他的怀里。毕竟两人年纪尚小,纯真无邪,桓秋也并不觉得这般亲昵的举动有何不妥。
“乖。” 马文才逗弄了一番后,终究还是宣布了结果:“文才哥哥将与你一同前往扬州府,去梅林书院读书。” 见桓秋一脸茫然,满脸疑惑,马文才又补充道:“原定是去无锡府东和书院,只是父亲多年未曾回祖籍,最终决定定了梅林书院。” 至于马太守为何会突然提起回祖籍,以及他在其中做了哪些努力,马文才一概未提。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刚安抚好小青梅,马文才便接到暗卫传来的消息,他神色一凛,严肃问道:“孙氏往府里安插了多少人?”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如此大胆妄为,野心勃勃。看来,上辈子,极有可能是她对母亲下的毒手。马文才并未意识到,当他这般思索时,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仿佛内心深处已然有了某种预感。真好,不是父亲,便好。
“回少爷,共二人,一个厨娘蔡氏,一个粗使丫鬟明兰。”
马文才对这两个名字毫无印象。仔细一想,这辈子所处之地与上一世全然不同,名字改掉也实属正常。“密切监视她们,绝不能让她们有机会接触到母亲。”
马文才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两个人,在上辈子,便是马太守为了保住孙氏,推出去交给张氏家族的替罪羊。理由是马母张氏曾经苛待过她们,所以她们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因着马太守的命令,失忆后的马文才对此事一无所知。
犹豫再三,马文才考虑到,若自己对母亲隐瞒此事,往后必定防不胜防。而他年前便要前往扬州府,所剩时间不足半年,实在无法安心离开。
“你是说,你父亲在外面结识了孙氏女,而孙氏女往府里安插了人?” 张氏听了马文才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压抑着愤怒地说道,“休要乱说,孙氏亦是有名望的家族,那可是江东孙家的人。怎会做出这等事?” 说到最后,张氏已然面无人色,身体微微颤抖。
马文才起初不明所以,突然灵光一闪,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脱口而出:“母亲,你,你是不是已经……” 中招了。
马母张氏与孙氏主母往来已久,可自年前起,她便开始感觉身体不适。若不是马文才此番提及,她只当是自己身为女子,身体本就柔弱,有些小毛病在所难免。但此刻,她猛地回想起来,自己是从一次偶然食用孙氏女亲手做的糕点之后,便开始时常感到腹中疼痛难忍。
有了这般猜测,虽未曾找大夫再次仔细诊断,但如此简单的腹痛,众多大夫却都诊不出病因,马母张氏只觉手脚瞬间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马文才与马母张氏相视而坐,屋内气氛凝重压抑。“父亲知道吗?” 到了这般地步,马文才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父亲的人品。哪怕这个怀疑,让他心中满是愤怒与痛苦,恨得咬牙切齿。
张氏心中亦有同样的猜测,可两人皆不知真相究竟如何。张氏紧抿着嘴唇,神色黯然,缓缓说道:“母亲与你一同回扬州府。你父亲在外多年,家中父母皆已年迈体衰,母亲作为妻子,理应回去侍奉老人。而且,母亲的年纪,已然不能再生育了。” 说到最后,张氏神色落寞,眼中满是无奈与悲凉。“况且,母亲如今这身子…… 哪怕死,也要归乡入土。”
马文才眼前一亮,心中暗自思忖,这倒是个好主意。主母还在世,只是不在府内,即便孙氏进府,也不过是个未得到主母承认的妾室,嫡庶有别,天渊之别。再加上府里如今这些女人……
想到此前正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告知母亲,才导致母亲对孙氏毫无戒心,这一次,马文才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试图安慰母亲。
然而,马文才毕竟身为男子,无法真正理解女人之间的争斗与心思。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没用的,府里这些人,根本制不住孙氏。这件事,母亲自会想办法讨回公道,你放心,母亲还要看着你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呢。” 这话,说得一字一顿,饱含无尽的悲凉与恨意,仿若寒冬的冷风,刺痛人心。
张氏便是在此时狠下心来,将后院妾室的避孕药全部撤掉,转而给马太守下了葵脂。
葵脂这种药,是张氏出嫁时,从母亲手中所得。原是海上方子,经民间圣手与道家仙长精心改良加工,可让男子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失去让女子怀孕的能力。“葵脂,葵花多子,而葵脂却让男人无子,何其讽刺。却是我们这些苦命女人用以自保的救命药。” 张氏原先并不理解母亲脸上的悲伤与无奈,直至自己也深陷这般绝境,才恍然大悟。
没过几日,马文才便深刻体会到了后宅之中,主母手段高超的重要性。马太守被下药了!被下的春*药!
孙氏女因对马太守心生爱慕,情难自已,竟不顾马太守心中的不情愿,在孙府中下药,强行与前来做客的马太守发生了关系。
桃色流言,向来传播极快,这个消息又涉及到一城太守,瞬间如同一颗重磅炮弹,在整个金陵城炸开,引得满城风雨。
似是可说,又不可对外言说,众人心里都像揣着一只□□,在外憋不住就是一声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