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回避》/八耳虾客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2025.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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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迟斐姐,我会去的。”
感应灯在静默中黯灭,手机息屏的一瞬,周遭伸手不见五指。
赵知棠思忖两秒,握着手机打开安全通道大门。
“砰”的一声,墙上感应灯再次唤醒。
回办公室会经过纪祁修的办公室,一扇紧闭的房门隔绝着内外。
赵知棠回想刚刚通话的内容,脚步慢了下来。
迟斐下周要结婚,邀请她当伴娘,这一趟少说得在家里待上数周,手头项目恐怕无心完成。
杵在纪祁修办公室门前思索片刻,她转身折返两步叩响房门。
响了两道,里面传来一声黏糊的“请进”。
她推门而入,就见对方趴倒在昏暗的桌前。
“又熬通宵了?”赵知棠清冷的声音飘至男人耳中,纪祁修直起身,疲倦地揉揉太阳穴,“嗯,这批月底要上映的片子要得急。你呢,找我什么事?”
赵知棠等他恢复清醒,犹豫开口:“是这样,下周我要回南嘉参加一个婚礼,我手头的项目不着急,想着咱们要不要换一下?”
她向来独来独往,即使和纪祁修认识多年,甚至毕业后进了同一家工作室,但麻烦别人的事她却从未主动开过口。
纪祁修盯了她几秒,抬手理理睡乱的头发,随即探身开始整理右手边的一沓材料。
“没问题。”他说完,将材料上方的U盘递过去,“到时候我和老卫说一声就行。”
老卫全名卫康,是这家翻译工作室的老板。
由于他最近一段时间出差谈业务去了,赵知棠已经两周没见过他,下星期回南嘉前也不知道能不能碰面,纪祁修当面去说明项目临时更换的情况确实替她省事不少。
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U盘和文件,说:“我去办公室把材料拿过来给你。”
转身没走两步,手上的重量一轻。
刚才还粘在椅子上的男人,此刻正帮她抱起一大摞文件。
纪祁修步子轻快掠过她,“我和你一起过去。”
说完,人已经站在门口催促她赶紧出去。
两间办公室相隔不远,一前一后路过几个工位时,赵知棠听见他随口问了句“回南嘉是参加谁的婚礼”。
开门,示意他先把东西放桌子上。
隔绝外界声音后,她才慢悠悠开口回答:“迟家的。”
纪祁修放置文件的动作明显一顿,状似无意道:“迟俞?”
面前整理资料的人抬眸瞥他一眼,冷清的眸中闪过一丝无语,“不是。”
迟俞才多大,今年六月份才大学毕业,怎么可能这么早结婚。
不过她没和纪祁修解释,毕竟有关迟家的人,他似乎也只认识迟俞一个。
“呐,都在这儿了。”她把替换的文件推到桌沿,见对方揽过,嘴角扬起抹笑,“谢谢啦,等回来我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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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祁修手里的任务并不轻松,三部新引进的国外电影,这周就要验收。
因为是从其他工作室“截胡”的项目,前前后后耽误不少时间,转接到他们手里时也就只有两周期限。
但老卫不管,接手这烂摊子时别提多开心,甚至整日幻想着名气打到国外,于是天天催命似的催进度。
纪祁修和他手底的人不分昼夜翻译完两部,剩下一部还有四天时间。
赵知棠花了一晚上把任务分配好,第二天携小组成员在放映室待了两天两夜,总算赶在下周一前把翻译好的原片交给纪祁修。
之后,她在手机上向卫康请好假。
迟斐订婚还在四年前,期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婚礼一拖再拖。
接到她的电话时赵知棠还有些意外,毕竟以迟家的身份婚期通知本不该如此仓促。
后天回南嘉市,需要置办的东西不少。
虽然迟斐不断叮嘱“人过来就行”,但赵知棠不能。
在迟家生活这些年,若谈及对她关心的人,迟斐排得上头几位。
尤其在迟俞不待见她的日子里,大多时候都是迟斐帮她解围。
迟俞……迟俞……
突然想到这个名字,脑海莫名浮现某个昏暗旖旎的夜。
躲了这么久,其实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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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在北华市老城区逛了一天,赵知棠大袋小袋买了许多特产。
回去绕过市中心,她又到商场提取为迟斐预定的结婚礼物。
到家时九点。
赵知棠收拾好行李早早上床,催促自己入睡为明天养精蓄锐。
可闭上眼,乱七八糟的思绪骤然如走马灯掠过。
说不清是出行前的焦虑,还是快要见到某人的不安。
她无奈睁眼,叹口气起身从床头柜捞过遥控器。
投影播放着95版的《傲慢与偏见》,平静的白噪音缓和心底某种波澜。
赵知棠安静盯着屏幕,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叮——”
高亢的手机铃声震醒清晨。
“喂。”赵知棠摸过手机接通,强行开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迟斐姐。”
对方听见她带着嘶哑的嗓音不禁一笑:“还没睡醒?”
“嗯,时间还早。”赵知棠翻身,打开免提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迟斐简单交待几句,又开始苦口婆心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我知道啦迟斐姐。”赵知棠吐掉口中泡沫,“我都工作了,你怎么还像我刚上大学那会儿一样啰嗦啊。”
“啰嗦。”迟斐故作生气,“现在开始嫌弃我了,在我眼里你还是小孩子。”
怕耽误时间,迟斐便没再多说,挂断电话前提醒她:“你到南嘉给迟俞打电话,他在家,让他去车站接你。”
“迟斐姐!”
摆放在置物台上的漱口杯不知为何掉落盥洗池中,“乒铃乓啷”撞击着壁沿好几下才停住。
赵知棠捡起,看着镜中的自己怔愣一瞬。
“不用了吧。”她说完,苦恼地瞥向手机屏幕,解释道,“南嘉我这么熟了,自己可以回去。”
“你肯定带了很多东西回来。”迟斐了解她的性子,哪次回南嘉不是大包小包的,“我去和那小子说,他会去的。”
“真不用麻烦他。”赵知棠火急火燎将手机贴向耳朵,“这次就一个行李箱,打车很方便的。”
迟斐沉默几秒,许是顾及她和迟俞的不对付,最后没再强求。
赵知棠不免松口气。
从她初到迟家,迟俞看不惯她人尽皆知。
起初她还会为了扮演好姐姐角色刻意忍让,可冷眼看多,脾气再好的人终究也会受不了。
迟俞不喜欢她。
她知道。
至于那晚的意外……
算了,别再想了。
她唤醒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九点,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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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嘉市气候如常,清明过后逐渐回温。
对比北华不知温暖多少。
赵知棠穿着厚重大衣出门,一路上脱得只剩一件高领羊毛衫。
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拎着外套行动不便。
她在出站口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空车停留。
南嘉的经济不至于发展如此迅速吧,工作日都打不到车?
赵知棠忍不住腹诽,一边盯着手机一边张望路口。
等了近半小时,终于有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
“小妹,去哪儿?”
破天荒见到个主动的司机,赵知棠匆匆报上地址。
司机师傅下车帮她把行李抬至后备箱,催促道:“上车吧。”
出站口车辆不允许停留过久。
赵知棠坐进后排,安静靠在窗边看着街道树影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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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回来过一趟,那时听说迟俞和朋友去国外旅游,她便回迟家探望迟式霖和季笙。
四个月转瞬即逝,月初因为工作室业务没空回来给她爸爸扫墓,现在补上。
“你好,陵园到了。”司机提醒她。
“好。”赵知棠付完钱,想到后备箱的行李,顿了顿,俯身凑近驾驶位,“师傅,能拜托你稍微等我一会儿吗,我上去送束花就下来。”
“好嘞,我就在前面碑塔的路口等你。”
司机答应得过于干脆,她忽地有些不放心,拿出手机点开拨号键,“我留个你的号码吧。”
直至电话拨通,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陵园路口有两个卖花小摊,赵知棠顺手带了一束永生菊。
赵昌鸣的墓碑在东区第三排,沿着坡道行至十四层石阶。
她停在墓前,垂眸间,一束与手中别无二致的永生菊抢夺视线。
它竖放在墓碑前方,稍显蔫巴的花朵,看得出有些时日。
除了她,还有谁会来?
赵知棠蹲下身,伸手轻轻抚摸地上的花瓣,良久,将那花束移至左侧,随后把新买的永生菊放在右边。
“爸,我回来看看你。”她擦擦墓碑上的照片,透过赵昌鸣定格的笑容,脑海里浮现出从前他那张生动的脸,蓦地叹了口气,“时间真快啊,十年了。”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迟俞的堂姐迟斐,她要结婚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来参加她的婚礼。”
赵知棠说完,盯着冰冷石碑上的照片沉默许久。
好像没什么要说的。
“爸,我过得挺好的。时间不早了,下次再来看您。”
她摆正两束花,转身离开。
出租车调转方向,下个目的地是迟家别墅。
行至半途,赵知棠接到迟斐打来的电话,许是未按预定时间到家,迟斐问她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快了,下个路口就到了。”赵知棠说完,车辆正巧驶过十字路口往右拐进别墅区,“到了。”
迟斐挂断电话。
出租车通过道闸突然开始提速。
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建筑,赵知棠心跳莫名加快。
弯弯绕绕,车子最终停在一幢三层别墅前。
“是这儿吗?”司机师傅问。
“嗯。”她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熟门熟路的,先前那些师傅开进来总是会找错地方。
赵知棠付好钱下车,拖着沉重行李进门。
别墅里安静得可怜。
“迟斐姐?”她扫视客厅一圈,四周空空荡荡,“有人在家吗?”
无人应答。
没人迟斐姐怎么知道她还没到家的?
赵知棠又走到徐妈房间门口,轻声叩了两下,依旧无人回应。
奇怪,家里没人都不关大门的吗?
她趿着拖鞋走到旋梯口,正准备上去看看,低头却看见大理石砖面上她的清晰身形。
迟俞曾经的话忽然像魔音盘旋脑海,警告她猛收回脚步。
算了。
赵知棠望向二楼,转身去沙发那儿拿上手机。
“嘟”的一声,迟斐接得很快。
“迟斐姐,你在自己家吗?”赵知棠问。
“嗯,你到了?”
“到了,但家里好像没人。”
“没人?”迟斐困惑一秒,“迟俞说他在家等你啊。”
几乎同时,一道富有磁性的少年嗓音顺着楼梯拾级而下,灌入她耳中:“姐姐。”
赵知棠心跳一滞,视线慢慢上移至二楼走廊。
原本无人的地方出现一道颀长身影,熟悉脸庞褪去稚嫩,愈发立体的五官冲击着她的视觉。
只见迟俞身着一套黑色西装,短发向上梳起露出精致眉骨,挺立的鼻梁下一双薄唇微微勾起。
他的桃花眼钓着,满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与她目光对上的一刹那,语调上扬:“姐姐,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