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翎轻轻抚平挂在展墙上的最后一幅照片,指尖在冰冷的相框上停留片刻。照片中,一只蝴蝶停在灰旧的砖墙上,阳光透过它的翅膀,在地面投下淡淡的影子。而在照片右下角,几乎不可察觉的位置,藏着一片细小的羽毛图案——这是她的签名,她的小秘密。
"温老师,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场了。"助理小林轻声提醒,递来一杯温水。
"谢谢。"温翎接过水杯,手腕上的银质羽毛手链发出细微的声响。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亚麻长裙,衬得肌肤如雪,黑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际,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和的气息。
展厅里,《羽迹》——温翎的第三次个人摄影展即将开始。三十幅作品安静地悬挂在素白的墙上,每一幅都藏着那片小小的羽毛。这是她的标志,也是她不愿言说的秘密。
"温翎,这幅《微光》太棒了!"画廊老板林修远走过来,指着入口处的主打作品赞叹道。照片中,一束阳光穿过破旧的窗帘,照在空荡的儿童椅上,光影交错间透着说不出的哀伤与希望。
温翎微笑点头:"谢谢林老师给我这个机会。"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林修远拍拍她的肩,"你今天很美,放松点,会成功的。"
温翎深吸一口气,走向展厅入口。玻璃门外的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观众。她能看到熟悉的艺术圈面孔,也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摄影爱好者。她整理了一下裙摆,露出标志性的温柔笑容,推开了门。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温翎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穿梭在观众之间。她耐心解答每一个问题,认真倾听每一句评价,时不时用纤细的手指指向照片的某个细节,声音柔和得像春天的溪流。
"温小姐,为什么您的每幅作品都藏着羽毛呢?"一个年轻女孩好奇地问。
温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因为它提醒我,生命既轻盈又沉重,既脆弱又坚韧。"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羽毛,看似随风飘荡,实则有自己的方向。"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中已盛满崇拜。
正当气氛温馨融洽时,展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温翎抬头,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逆光而立。那人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轮廓分明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俞瑾言?他怎么来了?"林修远在温翎耳边低语,声音里满是惊讶。
温翎的心猛地一沉。俞瑾言,《艺术前沿》的首席评论家,以犀利毒舌著称,被他批评过的艺术家不乏一蹶不振的例子。她从未邀请过他,也不认为自己这种小众摄影展会引起他的兴趣。
俞瑾言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展厅,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他停在一组名为《破碎与完整》的作品前,静静凝视了片刻。温翎站在不远处,能清晰地看到他镜片后那双锐利的眼睛,像鹰一样捕捉着每一处细节。
"温翎小姐。"他突然转身,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展厅安静下来,"您的作品技术无可挑剔,构图精妙,光影处理堪称教科书级别。"
温翎微微鞠躬:"谢谢俞老师的肯定。"
"但是,"俞瑾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您不觉得这些作品太过完美了吗?完美到像是精心设计的假象,完美到失去了灵魂的温度。"
展厅里瞬间鸦雀无声。温翎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同情的,有看好戏的,也有期待的。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手腕上的羽毛手链,轻轻转动。
"俞老师,"她开口,声音比想象中稳定,"摄影对我而言不仅是记录,更是治愈。您所说的'完美',或许正是我试图在破碎中寻找的平衡。"
俞瑾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平衡不等于掩饰。我在您的作品中看到了刻意的回避,看到了被藏起来的脆弱。那片羽毛,"他指向一幅照片的角落,"不是签名,而是您不敢示人的真实,对吗?"
温翎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被人当众剥去了外衣。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俞瑾言的眼睛:"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不愿示人的羽毛,它不完美,却是真实的自己。我选择将它藏在角落,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尊重——对伤痛,对过往,对生命中那些无法言说的时刻的尊重。"
话音刚落,展厅里突然响起掌声。先是零星的几下,随后如潮水般扩散开来。温翎惊讶地环顾四周,看到许多观众眼中闪烁着理解和共鸣的光芒。
俞瑾言似乎没料到这个回应,他微微挑眉,最后只是轻轻点头:"有趣的解读。期待看到您更多...真实的创作。"说完,他转身离去,黑色西装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展览继续进行,但温翎的心思已经飘远。俞瑾言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他怎么会一眼看穿她最深的秘密?
活动结束后,温翎婉拒了庆功宴,独自留在展厅整理作品。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羽化》——那幅她最珍视的作品时,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她惊讶地发现,照片角落那片羽毛图案上,有一个细小的划痕,像是被钢笔尖刻意挑破的。
温翎的心猛地收紧。她环顾四周,空荡的展厅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双镜片后锐利的眼睛,和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