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周冷将绿豆粥端到餐桌上，两人开始吃早饭。
周怀念好奇，“怎么熬了绿豆粥？”
毕竟这玩意只有在夏天最热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饭桌上。
周冷：“败火。”
依照昨晚天雷勾地火，今天也确实需要败火。
周怀念临走前周冷确认了一遍，“九点操场上集合是吗？”
成人礼这天，学校不再对服装发型做要求，周怀念执着地抢走了周冷的白色长裙，就和往常一样扎着高马尾走了。
进了校门，高三的学生那是一眼就分辨出来了，有的堪称是奇装异服，而有的cos教导主任都不会突兀。
周怀念不懂，为何有些男的宁愿把自己的头发抹成大油田，都不愿擦擦脸上的油。
而至于女同学，十七八岁的年级就像是花朵般，清新靓丽。
周怀念踏入校门的那一刻，全校百分之八十的目光都被吸引。她知道自己长得漂亮，知道自己只是穿个普普通通的白裙也很美。
她是个开屏的孔雀，却只为吸引一个人的注意。
至于这些男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走进班里坐下来，外面走廊上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学生。
同桌陈画忍不住惊呼：“乖乖！你的脸真是一中的瑰宝！感恩上天让我和你坐在一起，每天看着你的脸，我的结节都消失了!”
周怀念笑了一下，推开她故作夸张双手合十的手掌。
陈画眼睛眨巴眨巴，忍不住又感慨了一遍，“你真漂亮啊念念！”
周怀念打趣：“普通漂亮吧，我姐才是真的美！”
陈画：“是嘛，姐姐今天要来吗？”
说起这个，周怀念五官都生动了不少，她点头：“来！”
陈画期待：“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姐姐！”
我的。周怀念在心里补充。
陈画：“你给父母的信写了吗？可是你给你姐姐写信会不会很尴尬？”
周怀念摇头，尴尬什么，家书当情书写呗！
早读铃声响起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也驱散了走廊的一众人。
这个信周怀念很早之前就开始写了，她想了想，又将信从信封中取出来。
粉色的信纸印着桃花，是校门口文具店最畅销的款式，承载了不少少女少男的粉红心事。
她笔尖停顿，想添上什么话，反复犹豫起笔停笔，还是没有落笔，只在信的最后一行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墨点。
而在这封信里，感情的基调还是亲情。
她目前，甚至没有写下一句“我爱你”的资格……
周怀念仅仅去了趟厕所，回来桌子上就堆满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
陈画有些羡慕，“念念啊，我也想像你一样，有这么多追求者。”
周怀念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的，我顶着这张脸也在玩暗恋呢。”
陈画不可思议猛地起身，语调拔高：“什么！你顶着这张脸玩暗恋！！！你勾勾手指，那人不都上钩了？”
周怀念笑得泛起泪花，“只能说，感情面前，人人平等。”
周冷特意打扮的成熟了些，参加学生成人礼的都是父母，即便这样周冷在一众家长中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门口的保安迟疑地拦住了她，周冷只好解释：“我是学生姐姐，我的妹妹是高三四班的学生。”
保安大爷摇摇头开口，“看你有些面熟，你也是咱一中的学生吧？”
周冷愣了愣，才回答：“是的，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大爷摆摆手，“那时你一个女娃老是蹲在保安亭屋檐下躲雨。”
是的。夏天的雨总是突如其来，有时她忘了带伞而雨又特别大时，她不得已只能躲在屋檐下暂避，有时候运气好雨很快就停了，运气不好时只能淋着雨骑自行车回孤儿院。
那时候，周冷的生命里还没有出现一个能给她送伞的人。
后来时间久了，她也不渴望了。
因为礼堂不够大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就将活动地点改到了操场。
家长进场时，每个班级的学生都已经排好队站整齐了，学生旁边摆着自己的凳子.
家长找到自己的孩子后都激动地将孩子拥在怀里，都在为孩子一生只有一次的成人礼而激动。
周冷站在周怀念的身旁，两人气氛有些尴尬，整个操场没有像她们一样昨晚上做过那种事的人。
离得近的家长和孩子都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姐妹，她们或许以为这是一对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尽管姐姐妹妹长得一点都不像，一个明艳一个清丽但都十分漂亮。
有时候周怀念也很纠结，拥有血缘关系能让她们变得更为亲近，可也正是因为她们身上留着不同的血液，她们才能进入彼此的身体……
周怀念先动了，她抬起胳膊主动抱了上来，她比周冷低了点，于是她双手交叠挂在周冷脖子上，踮起脚尖在周冷耳边轻轻说了句，“妈妈。”
妈妈？
周冷像被低电流击中般，她推开周怀念，毫不意外在少女眼中看到了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周冷顿时觉得无力招架，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
怎么这么会啊！
成人礼不可避免的一个环节——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
“人之行，莫大于孝。下面请全体同学向父母鞠躬，感恩养育之恩。”
周怀念腰弯下去时，教导主任正在台上讲着：“看看面前父母历经风雨的手，正是这一双手将你们牢牢举高……”
周怀念的视线固定到周冷搭在膝盖上的那双手，周冷也听到了讲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缩回。
周怀念看着周冷细长白皙的手，手指很长，指甲圆润，昨晚上指节上还带着莹莹水光。
的确是这双手——给予了她很多快乐。
周怀念：“我去教室拿书包。”
成人礼只有半天，但是为了给周怀念补过十八岁生日，两人都决定各请假一天。正好借着成人礼的由头，两人都有借口可以请假。
周怀念上楼拿书包，周冷就在教学楼下等着。不知道周怀念是不是因什么事情耽搁了，五分钟了还没下来。
周冷想了想决定先离开教学楼，因为她站在这里太惹眼了……
与周怀念接受别人注目良好的心态相比，周冷是下意识的逃避别人的目光。本来她与这些高中生年级相差就不大，惹眼的外貌让别人经过她时发出窃窃私语，其中还伴着语调轻浮的口哨音。
很讨厌……
周冷迈步去了教学楼西面，她记得那里有一面废弃的墙体，上面总写满学生的留言，俨然是一面真正的表白墙，学校总是在寒暑假重新刷上白漆，却也阻止不了开学后学生又纷纷扬扬把那面墙重新写满。
墙体不大，大家都写得挤挤的，密密麻麻，树影摇曳，给字迹加上了动态特效。
周冷的目光就随着倒影最完整的那片叶子来回律动，她的视线被带往八点钟方向，洒脱的字体写下“好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周冷眼睛眨了一下，然后掏出手中拿着的这封信，但看外皮“致我最爱的姐姐”几个字，不用打开书信一个字一个字对比，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周冷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年龄还小，以后总会遇到比她更好的人。
而她……她只想看着自己最割舍不下的妹妹一点点长大，长到可以自己把自己养得很好。那个时候，她就能安心离开了。
周冷自己给自己的生命设置了一个倒计时，周怀念用尽浑身解数去暂停，都失败了。
这是周冷唯一自私的一次，她想让自己解脱。
这边周怀念刚进教室就被班里一群男生围着，“班长，你姐姐有对象吗？”
“班长，你姐姐喜欢弟弟吗？”
……
周怀念正色，语气严肃：“滚，别打我姐姐主意。”
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没想到周怀念竟然生气了。
陈画出来圆场，“你们赶紧照照镜子吧，别围在这儿耽误我们念念出去。”
上课铃打响，大部队涌入教学楼，周怀念逆行在人流中，像是时光倒带而她在向前奔赴。
去她的心之所向。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周冷。一股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迸发而出，她勾起嘴角。
她跑着去到周冷身边，笑着出现在她面前。
“走吧。”周怀念语调上扬。
周冷没说话，两人并肩离开了学校。
周怀念微微侧过脸偷看周冷脸色，周冷面色如常。
姐姐该不会还在害羞吧……？
两人去了之前说好的火锅店，此刻赶上饭点她们需要取号等位。
周怀念不想坐着干等，她拉着周冷的胳膊说要在商场里逛逛。
手掌从肘关节滑到了腕关节，就在周怀念想偷偷下滑牵着周冷的手时，周冷松开了。
周冷：“小念，一会儿我要提前回学校了。”
周怀念有点不高兴，她不想分开，“晚上吗，我今天正好可以送你。”
周冷否定：“一会儿吃完饭。”
周怀念心里雀跃的小麻雀被一块巨石砸到了，她不可置信：“为……为什么？”
周冷：“临时有事，你想要什么礼物啊，姐姐送给你。”
之前周冷问周怀念要什么生日礼物，周怀念说要在她们一起补过生日那天说，所以这个礼物也就这么耽搁了。
周怀念情绪涌了上来，她低头：“我不要。”
周冷又恢复大姐姐状态，她摸了摸周怀念的头，温声细语地说：“十八岁生日很重要的，怎么能不让姐姐送你礼物呢？”
周怀念抬头，微红的眼睛固执地盯着周冷，“姐姐，我想要的，你知道。你能给我吗？”
她又补充：“我想让你穿着那套红色蕾丝的，后面系着绑带的橱窗里展示的那一条，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