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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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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河?跳的是哪条河?”

知道她迟早会出问题,但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魏常盈太过惊讶,穿着睡衣就跑到三楼问张嘉鸣。

“你从哪里听来的?可靠吗?还是说你昨天偷偷在她身边安插小妖当眼线了?”

问题连珠炮似的打向同样刚刚睡醒的张嘉鸣,他拉起兜帽盖住自己的鸡窝头,然后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班群里说的,图文并茂,你没有看到吗?”

魏常盈:“……”

因为嫌弃群里垃圾消息太多,她早就设置成屏蔽状态了,竟差点因此而错过重要的消息。

拿到第一手资料的仍旧是那位手握无数八卦的热心同学,也不知道为何他大清早地就跑去了小舟村游玩,还刚好遇上了女大学生在古码头跳河自尽的奇事。

视频中,晨运的村民已经把人救了上岸,正接力进行着心肺复苏,躺在青石板上的女孩呛咳出好几口河水后才悠悠转醒。

“真的是简逢月。”那张笑起来带着两个酒窝的圆脸实在是太有辨识性了,即便拍得不太清晰,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昨天傍晚才在医院门口分手道别,她还特意送了一袋荔枝给自己以答谢救命之恩,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怎么就产生出轻生的念头来了?

“难道她的臆症又犯了?昨天如果不是我们拉住她,她早就掉水里了。”魏常盈绝不相信这是在清醒状态下做出的事情。

“想要知道答案不是很简单吗?”张嘉鸣挑着眉,用食指挑起电动车钥匙跃跃欲试道,“走,一起去医院看看,最好‘它’还敢再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我地盘上作乱。”

在魏常盈的指导下,他的车技终于有了一点进步,好说好歹起码不会再走蛇形了。

明明会腾云驾雾,却爱上了人类这种无法与之媲美的“风驰电掣”的感觉,有时候魏常盈也想不明白他的脑袋瓜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有惊无险地来到医院,在正门口与两位民警擦肩而过,耳尖的张嘉鸣听到他们正在讨论这次出警的缘由。

高瘦的那位感叹最近学生压力大,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另一位则表示类似案件太多,学校应该把学生组织起来进行心理疏导。

张嘉鸣凑近对魏常盈悄声说:“听到没,八成是有人报了警,特意过来调查的。”

“如果属于邪祟作乱,那就不属于他们的工作范畴了。”她皱了皱眉,担心会把更多无辜的人牵扯在内。

现在她有手绳护身,底气自然比从前还要足,“等下有情况你就第一时间跟上去,不用管我。”

“没问题。”张嘉鸣同意这安排。

这手绳散发出的威仪与压迫几乎连他都要骗过了,若不是知道真相,还以为黑袍人本尊就在现场。

留观室内躺着各种各样的急症病患,医生护士忙碌穿梭在床位间,时不时还能听到监护器尖锐而急促的警报。

简逢月被安排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一面靠墙,人员走动少,把帘子拉上以后,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安静。

医生说她并没有大碍,再观察一阵子,如果没有不舒服就可以离开。

她还穿着半湿的衣服,空调吹过来,大概是有些冷了,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冲魏常盈挤出一个苦笑。

魏常盈替她找来干净的衣服,又倒来满满一杯暖水,她冰凉的手才逐渐回温,脸上也开始有了血色。

“逢月,你怎么掉进水里了?”她特意用了“掉进”,而不是“跳河”。

简逢月眼神有些复杂,纠结了好一阵子,才吞吞吐吐道:“我怕说出来你不会相信。”

就像刚刚的两位警察,以为她跟男同学有什么感情纠葛,硬是拉着她做了好长的一段思想工作。

魏常盈很是理解,她把帘外的张嘉鸣拉进来,直接将他当作案例来解释:“他在我们学校挺出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说,晚上跟狐朋狗友去飙车,差点把自己给撞死了。你说一只脚踏进过鬼门关的人,还有什么不能相信?”

“对对对,半夜的icu其实还挺热闹的。”张嘉鸣配合地点点头。

这事曾经是他解不开的心结,经过黑袍人的点化和自我排遣,现在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简逢月打量了张嘉鸣好久,才下定决心,把视线转回到魏常盈身上,眼泛泪光地说:“常盈,我没有想死,我是看到水鬼了。”

“水鬼?是我想的那种水鬼吗?”什么鬼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青天白日里现形害人呢?”

简逢月怕她不相信,特意再强调:“是的,就是那种掉水里淹死了,阴魂不散诱惑人进水找替身的水鬼!”

简逢月为了尽快完成她的小说,一大早又独自去到小舟村寻找更多的灵感,她拿着相机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古码头那片区域。

当时时候还早,祠堂前的广场上只有几个老阿姨在跳广场舞。

突然,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船快要进码头了!”简逢月一听,心想这样难得的场面肯定是不能错过的,于是快步走到水边,站在延伸至河中的台阶上固定好机位,准备拍下船只停泊的整个过程。

河道口风平浪静,迟迟不见船影,反而是脚下轻微的“咕咚”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就像是鱼在吐着泡泡,一串接着一串从水底深处冒出。

河水是青绿色的,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依稀还能瞧得见河底。肥沃的淤泥滋养着一大片茂盛的水草,在流水的作用下顺着同一个方向规律地漂摇。

扑通,扑通,扑通。

简逢月莫名感到心慌,越看越觉得有什么惊悚的东西藏在里面,比如骷髅,手和人脸,这是恐怖电影中惯有的情节。

而她看到的,首先是一缕蛇一样扭动的黑发。

不能再看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逃离,但身体却像被下了定身咒,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扒拉着她的眼睛,强迫她瞪着眼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头发变得越来越多,像杂草一样肆意生长,更多血腥场景在脑中闪现,她恐惧得心脏暴跳,呼吸停顿,最终大脑缺氧,身体失去控制,直挺挺地倒进了水里。

她蜷缩在被子里,神色惶惶,似乎不太愿意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掉进河里后,我突然闻到了一股腥臭无比的气味,在水里还能有嗅觉,是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但是我真的是闻到了,那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腐烂感,实在是太恶心了。”

“再然后,我便看到……看到她从水草丛中浮了上来。”她下意识捏皱了手中的纸杯,连水淌到手上都没有知觉,“她的脸白得跟死人没有区别,嘴唇却红得要滴出血一样,她还……还突然贴了过来,咧开嘴面对面冲着我笑……”

简逢月啜泣不止,一直无助地抖个不停,魏常盈于心不忍,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慰。

“水鬼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张嘉鸣看着抱成团的两人,毫不在意地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糊糊的东西,三指宽,五厘米长,隐约还冒着白烟,散发出难闻的烧焦味。

“这是百年一遇的雷击桃木,驱邪效果一流,你时刻戴着千万不要离身,鬼见了都要绕路走。”

简逢月再害怕,也不敢收下这么贵重的物品,魏常盈表示他家里还有好多这样的法器,等事情解决了再还回来就行,好说好歹,她总算是接受了两人的心意。

“你有看到那个喊船来了的人吗?”张嘉鸣把手背在身后,悄悄搓掉手心里的炭灰。

简逢月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关键性问题:“没有,我只感觉到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听起来很沙哑,就像是喉咙里含着一口沙子,粗粝得很,但还是能听得出是女性的声音。”

两人又问了一些相关的细节,等到辅导员把人安全接走,才开始复盘这一桩闹鬼事件。

“你说她的臆症会不会和这只水鬼有关?比如鬼上身之类的,所以她才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在故事里,药材铺小姐就是跳河殉情而死的,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她阴魂不散,一直留在原地寻找适合的生人下手。”

关键点都一一对上,魏常盈越想越觉得自己快要触碰到真相了。

“那个声音粗粝的女人应该就是她,她在诱惑逢月去水边。”

“听着是挺合理的,但是……”张嘉鸣双手抱胸,低垂着眼眸陷入沉思。

“但是什么?”她追问。

“现在就做定论未免也太早了,既然新线索指向的还是古码头,那个地方肯定是有蹊跷的,我们再去看一下吧。”

魏常盈把车钥匙拿了过来,去小舟村的路况比较复杂,她不敢把姓名交到他的手上。

“你给她的桃木是真的吗?”此时的风有些大,她目视前方,一边开车一边提高音量问。

张嘉鸣屁股扎针一样,怎么坐怎么不舒服,曲着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被抢了司机的位置,他有些闹脾气,兴致不高地说:“一半真一半假啰。”

“哪些真哪些假?”

“雷击真,桃木假。”

他眼疾手快地折下路边的一节树枝放在掌心,蓝紫色雷电乍现,眨眼间就把小小的枝条霹雳啪里地烧成炭黑。

张嘉鸣欣赏完毕,才把它插进了背包的侧袋里:“送给你吧,这根电得外焦里嫩,比较刚刚的还要好看。”

魏常盈:“……”

时值端午前后,正是发龙舟水的季节,天气就像是阴晴不定的娃娃的脸,早晨时还阳光普照,午间却已阴云密布,疾风扫刮起地上的沙石,打在没有衣服防护的腿上,打得皮肤密密地刺痛。

摊贩收起货物,把推车拉到有瓦遮头的地方,榕树下的村民亦结束闲聊,快步走回家去收回晾晒在外头的衣服。

巨大的暗影落在河面上,使河水呈现出一种灰褐色的浑浊质感。魏常盈特意站到简逢月曾经站过的位置,想再次模拟出当时的情景。

水下能见度极低,凭肉眼只能隐约看到一团又一团深深浅浅的阴影,风吹起阵阵波澜,看久了,便觉得头晕眼花,连脚下的石阶都好像在一同摇晃。

“别一直盯着看,会掉下去的。”张嘉鸣出声提醒。

人是静止的,水是流动的,大脑会难以协调身体与视觉两种不同的信息,会产生一种类似于晕车的感觉。

魏常盈点点头,坐回张嘉鸣身边:“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守株待兔?还是趁着现在没人,我直接下水看看?这水看着也不深……”

天快要下雨了,大雨冲刷过后,会破坏掉许多有用的信息。

“你傻啊,这副身子还想学人跳河,是忘了你还个无所不能的表哥吗?”

张嘉鸣嘴上说着逗弄的话,手里不慌不忙地扣起拇指和食指,吹出一阵音调怪异的哨声,不多时,一条灰橄榄色的水蛇便摇着尾巴,以S型的姿态游到两人近前。

他的瞳孔已变成了一条竖线,伸手圈定了一片范围,对水蛇命令道:“去水底看看有没有藏着什么古怪的东西。”

水蛇得令,吐着信子一头扎进水里。

“潜深一点,去水草丛里翻找一下。”

张嘉鸣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眼神有些空洞,有点像个盲人,实际上他是共享了水蛇的视线,现在正在指挥水蛇前进,一同探察着水底的情况。

魏常盈知道他的本事,只是第一次见到难免还是觉得神奇。财叔果然没有说错,蛇虫鼠蚁都是张嘉鸣的好伙伴、好帮手,它们数量庞大,分布广泛,构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信息网,有许多事情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出手就能很好地办妥。

“那边好像有东西,白色的……左边……对……把草顶开……”

他忽然打了响指,咔哒一声,短促又清脆,勾起的唇角里透露出摩拳擦掌的兴奋。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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