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安蒂结束了手头的任务,背着狙击枪匆匆赶到的时候,组织的酒吧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看不清手中的酒杯,又能为每张桌子上的谈话提供足够的隐私。
波本站在吧台后,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调酒器,银色的器具在他手中翻飞,偶尔反射出一道冷光,像极了藏在暗处的匕首。
“基安蒂。”波本将刚做好的一杯‘曼哈顿’从吧台推了过去,挑眉示意。
“Thank you~”基安蒂接过这杯点缀着樱桃的鸡尾酒,抬头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又喝了一口,有点疑惑地开口问,“你把黑麦威士忌换成波本威士忌了?口感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注:曼哈顿鸡尾酒由黑麦威士忌为基酒调制而成,也可由波本威士忌代替)
“这个酒吧里没有黑麦,只有波本。”波本皮笑肉不笑地一语双关,摇动手中的雪克壶,不嫌麻烦地给自己调了杯‘长岛冰茶’。
基安蒂耸耸肩,伸长脖子看了一圈,看看场上的熟人都在哪里。
这间酒吧待的大多都是代号成员。贝尔摩德不在,伏特加在打碟,科恩在和爱尔兰喝啤酒,基尔在角落里一边喝酒一边玩手机,龙舌兰在和一个不认识的代号成员聊天,卡尔瓦多斯在喝闷酒。琴酒呢,伏特加在的话琴酒应该也在吧。
噢,在那边。
琴酒坐在角落里那张他专属的沙发上,黑色长风衣随意地搭在椅背,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酒,似乎是在出神。
手机屏幕亮起,就见琴酒低头扫了一眼,手指轻轻敲击回复。
很好,看样子琴酒今天心情不错,那等会吐槽琴酒应该不会被打。
基安蒂先是问波本要了一瓶龙舌兰酒,凑到科恩旁边和好搭档喝了两杯,又拎着酒杯跑去和基尔说了几句,探听一下有没有别的八卦,最后又溜溜达达坐到吧台边上,酒杯重重地砸在吧台上,琥珀色的酒液飞溅到科恩的袖口。
此时已经喝到第五杯的基安蒂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涨红,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我说啊——”基安蒂用酒杯敲敲吧台,提高了点嗓音,整个酒吧为之一静,“琴酒怎么整天都板着个脸,就像是有人欠他钱一样!”
科恩手一抖,杯子里的冰块叮当作响;伏特加手一滑,背景音乐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波本正在擦拭玻璃杯的动作停下,紫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基尔闻言猛抬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角落——
很好,琴酒没生气!
半凝固的空气一下子解冻,基安蒂挥舞着手里的酒杯叽叽喳喳地开始吐槽琴酒,其他代号成员连声附和。
那个新来的代号成员当场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还好转头转得快没喷到别人,瞬间冷汗就下来了,他看了看基安蒂,在看了看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的琴酒,抖着手拽了拽龙舌兰。
“……哥,基安蒂大人就这么,当面……?”
龙舌兰是个身材高大的关西人,虽然长得凶悍为人却意外的和善,他对聚众吐槽琴酒不感兴趣,闻言拍了拍这人肩膀,懒洋洋地说:“没事,非工作时间琴酒脾气很好的。”
没看见琴酒抬头扫了一眼基安蒂,就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了吗。
波本擦干净手里的酒杯,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块冰出来,戴上了手套,开始手凿冰球
他拿着手里的锥子,面带微笑凶狠地戳着冰块。
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无比崩溃。
想到景光向他坦白对琴酒的感情并请求帮助追求的场景,波本内心瞬间充满了“为什么偏偏是琴酒啊!”的呐喊。
但是他看着幼驯染的眼睛,根本没法拒绝!
为什么!偏偏!是琴酒!
波本心里每过几个字就重重地戳一下冰块,冰块被他这么对待,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龙舌兰看着波本额角跳动的青筋,欲言又止。
琴酒熟练地屏蔽了波本咔嚓咔嚓凿冰块,以及基安蒂嘀嘀咕咕的吐槽声,低头回复了诸伏景光的短信,思绪飘回前几天的研究所。
雪莉的实验室很干净,也很安静,不存在什么人体实验,没有什么奇怪的哀嚎,唯一会发出声音的只有被注射药物的小白鼠。
茶发的少女站在实验台前,背挺得笔直,手毫不颤抖,没有一丝动摇地将液体注射进透明玻璃笼子里的小白鼠体内。
雪莉没有抬头,声音平静:“好像还没到汇报实验进度的时候。”
“都出去。”琴酒对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员说完,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看向雪莉,“有别的事情。”
“等我这一轮实验做完。”雪莉低头将这一只小白鼠的症状记录下来,关上笼子,走到另一只小白鼠面前。
做实验时的研究员心无旁骛,等她这一轮实验做完并做好实验记录,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她这才惊觉琴酒居然真的在旁边耐心地等了这么久。
“……我好了。”雪莉脱下手套,消毒,向着琴酒走去。
银发的男人坐在她的电脑面前,一点一点翻阅她上传的实验记录。
“APTX-4869的进度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但是死亡率降到了95%。”雪莉手指攥紧了白大褂的衣角,心跳加快。
“这条服用效果‘未知’是什么意思。”琴酒点着雪莉登记的实验流水,声音低沉而危险。
雪莉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冷静地像是排练过千万次一样说:“注射药剂后小白鼠出现昏迷,生命体征未完全消失,因此登记为‘未知’。”
琴酒知道雪莉在说谎,太明显了,雪莉可能呼吸控制得很好,但是心率变快了。
“雪莉。”琴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极有压迫感的看着还未成年的少女,缓慢抬手,按住了少女的头,“别对我说谎。”
雪莉瞬间被琴酒的杀气压得动弹不得,瞳孔急速收缩,呼吸变得急促,仿佛能闻到琴酒身上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心跳的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
“它变小了。”雪莉的声音细若蚊喃,低着头,说出口的瞬间却莫名松了口气。
她本就在犹豫要不要将这次异常上报,还是说隐瞒下来。
她知道,只要组织知道了药物的作用,就会马上去抓活人来进行实验。俘虏、流浪汉、单身人口,只要是失踪了不会被立刻发现的,都有可能成为人体实验的实验体。
她不想这样。
但是姐姐还在他们手里。
雪莉闭上眼睛,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全部改成‘死亡’。”她听见琴酒说。
诶?
雪莉诧异地抬起头,眼中的惊慌还未消散,看到琴酒收回手。
“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琴酒让开一点位置,把少女按在座位上,逼迫她在自己眼皮底下修改了实验结果。
雪莉尚在迷茫中,下意识按照琴酒的指令修改了实验数据,并进行了上传。等反应过来以后,报告都到boss那边了!
“琴酒!你,你这是在欺骗boss……”话说到最后只剩气音,雪莉猛回头,却见琴酒嘴角勾起一个近似微笑的弧度,不自觉地收了声。
这里一直有监控,她不确定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后面的实验数据该怎么写,不用我教你了吧。”琴酒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警告道,“如果让其他任何人,包括boss知道这件事……”
“监控怎么处理。”雪莉感觉自己仿佛分裂开来,一半的自己还在恐慌中,另一半的自己已经可以向琴酒询问扫尾工作。
“我会处理。”
琴酒站起身,把茶色的发丝放进口袋,最后转身前冷声警告,“记住了,是所有人。”
风衣下摆在空气中划过凌厉的弧线,自动门关闭,雪莉瘫在椅子上重重地喘气。
琴酒把雪莉的头发和从赤井秀一身上采集到的血液样本交给了诸伏景光,让他暗地里找机构去做dna检测。
而他刚刚收到了景光发给他的鉴定结果。
「他们居然真的有血缘关系。——诸伏景光」
「……你觉得赤井秀一知道吗?——琴酒」
「我不知道。——诸伏景光」
琴酒将手机息屏,往后仰靠在沙发上。
“嘿,你们听说过那个神父的笑话吗?”基安蒂有些尖锐的声音突然在酒吧另一侧响起,打断了琴酒的思绪。她喝得有点多,脸颊泛红,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几度。
神父?
识别到关键词,琴酒不动声色地把注意力拉回来一点。
科恩喝得也不少,坐在基安蒂身边,一如既往地沉默,闻言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虽然大家都怀疑他喝醉了只会点头……
波本这边终于调好了用苏格兰威士忌和琴酒制成的银色子弹,随手叫来一个酒保,指着琴酒让他送去。
看完波本调酒全程的新成员和龙舌兰汗流浃背,不知道该不该拦住。
基安蒂咧嘴一笑,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拍着科恩的肩膀,随口讲了个地狱笑话:“神父在驱逐恶魔的时候,对恶魔说‘你给我从男孩身体里出来’,恶魔回‘你才是从男孩身体里出来’。”
伏特加愣了几秒,随后爆发出大笑。其余人有的小声笑了下,有的抽了抽嘴角。
琴酒从酒保的托盘中拿起那杯酒,起初没反应过来,他满脑子都是雪莉和赤井秀一的血缘关系。但几分钟后,他突然就理解了那个笑话的黑色幽默,他一口酒喷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看向突然失态的琴酒。
只有波本很快反应过来,冷笑一声:“我调的酒有那么难喝吗,琴酒?”
基安蒂呆滞在原地几分钟,才反应过来琴酒是因为什么呛到的,她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地说:“琴酒,你的反射弧好长,我们上个笑话都讲完多久了。”
琴酒没理她,只是抬头把那杯‘银色子弹’一饮而尽,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这时他的手机震了震,琴酒低头看去,这次是凯特的邮件。
他没有立刻打开看,而是直接起身,抬头环顾酒吧。基安蒂又开始拉着科恩开始嘀咕,伏特加举着大号啤酒杯和爱尔兰碰杯已经喝得半醉,基尔一边听,目光却时不时瞥向这边。
一个个的,都醉的不轻。
只有波本注意到了琴酒从后门离开。
银发的男人站在酒吧后门,在所有监控都无法触及的地方,打开了邮件。
「江古田钟楼,识别到魔法波动,我去探查。另,发现锚点,望万事小心。——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