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时,诸伏景光正站在梯子上给圣诞树挂星星,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才下午四点,这个时间会有谁来呢?
“您好,您的快递!”
门外站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快递员,抱着一个箱子,帽檐被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脸。
诸伏景光接过包裹,扫了一眼寄件人的地址:意大利,匿名。他拿起签字笔正准备在签收单上签字,顿了顿,笔尖悬在签收单上方,没抬头,“国际快件在签收之前不应该先打电话通知吗?”
面前的快递小哥心虚地拉了拉帽子,小声道:“啊,那是因为寄件人设置了送货上门……”
诸伏景光签完字叹了口气,伸手一把摘掉了对方的帽子,露出一张有些小雀斑的普通人的脸。
“快斗。”诸伏景光微笑着看着他。
黑羽快斗被抓包了也不慌,反而眨了眨眼笑得无辜:“景光哥怎么认出来的?”
诸伏景光指了指小孩穿的鞋,“没有哪家快递员会穿名牌出来送快递的,快斗。”
黑羽快斗低头看着自己花了两个月零用钱买的运动鞋,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下次我会注意的。”
但毕竟是临时起意,伪装不完美也是常有的事。
见少年揉了揉脸把易容卸掉,诸伏景光叹气,侧身让开一条路,把人领进家门,“你怎么来的。”
“我飞,啊不是!”少年急忙改口,差点咬到舌尖,“我是说,我打车过来的。”
诸伏景光挑了挑眉,没有深究。他帮忙照顾乌鸦家的小孩挺久了,知道黑羽快斗聪明,且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因此一般都实行放养,只要不去涉及到真正的危险,他对这些小秘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
“听说前段时间江古田钟楼出了什么事,”诸伏景光看向黑羽快斗,见小孩一僵挺直了后背,“和你应该没关系吧,快斗。”
诸伏景光盯了黑羽快斗一会,把人盯得背后直冒冷汗。黑羽快斗干笑着打哈哈,挠了挠头,“哈哈哈,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我还在上学呢哈哈哈……”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
黑羽快斗跟着在门口换了鞋,松了口气:景光哥是一个乐队的贝斯手,怪盗基德的事情比较复杂,还是不要告诉景光哥的好,要是不小心把景光哥牵扯进来那就危险了。
诸伏景光:快斗好像有秘密,但是好像不是很危险的样子,先让他自己处理吧,有危险了再插手也不迟。
客厅里,圣诞树已经装饰了大半,树下堆了几个包装好的礼物盒,快斗好奇地凑了上去,到处瞧瞧。
“这是景光哥的朋友们寄过来的吗?琴酒哥的呢?”
“嗯。”诸伏景光随口应道,拿着放在柜子上的小刀挽了个刀花,划开快递箱,从中取出几个包装得很好的盒子,这是他问松田阵平要的新款电子手表,“你琴酒哥明天才回。”
快斗对“琴酒”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但从没见过本人。诸伏景光偶尔会提起,但每次描述都很模糊。“他脾气不太好,但不会对你怎么样”、“他工作很忙,平时见不到人”、“如果哪天你碰见他,记得别乱跑”。
并且牢牢记住的还有诸伏景光口述的外貌:“如果你碰到一个浑身穿得黑漆漆,戴黑色礼帽,银白色长发,看着很凶狠的一个人,那就是你琴酒哥。”
没办法,据说琴酒哥不爱拍照,家里找不出一张照片。
黑羽快斗一直觉得,这位“琴酒哥”听起来像是什么神秘组织的杀手,但景光哥的态度又很平常,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个普通的家人。
应该不会吧,毕竟他景光哥只是平平无奇一个贝斯手而已,瞧,乐器包还放在客厅一角呢。
(实际上刚做完‘桑田诚’的任务,被琴酒指挥着提前下班的诸伏景光:笑)
诸伏景光重新拿起堆在地上的槲寄生往圣诞树上挂,今天是平安夜,按照惯例琴酒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休假了,只不过被组织的事绊住,推迟了好几天。
和黑羽快斗一同把剩下的装饰和槲寄生都固定在圣诞树上后,诸伏景光先把小孩安置在客厅。
“怎么了快斗,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诸伏景光穿着柔软的白色羊毛衫,挽起袖子把杯子放在黑羽快斗面前,笑着坐在了他的对面。
“真的只是路过。”黑羽快斗笑嘻嘻地捧着杯子,他真的只是去踩点,准备一下明天基德大人的演出,从天上路过这里的时候想起这里还有四分之一个监护人在这里,才突发奇想地过来看看。
顺便一提,他的另外几个监护人是:母亲黑羽千影,寺井爷爷,中森警部。
“不要做危险的事情。”诸伏景光无奈地摇摇头。黑泽家这一带有着严密的防线,一般陌生人绝无可能摸到这里,也不知道黑羽快斗是怎么绕过黑泽阵的布防的。
从天上直接过的黑羽快斗:嘿嘿
“这个给你。”诸伏景光摸出一个白色的电子手表,附赠一个说明书,“本来是想给你当圣诞节礼物的,既然你都来了,那就提前给你吧。”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很喜欢电子产品,黑羽快斗眼睛亮亮的,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研究,“哇,是新的黑科技!”
诸伏景光索性帮黑羽快斗把手表拆开,一边介绍说:“这是太阳能的,不用额外充电。这是紧急呼叫按钮,遇到危险了直接按,会直接联系到我或者你琴酒哥。”
然后指着手表两端的按钮认真道:“快斗你看好,说明书上没写,但是这两个按钮两边一起长按三秒,手表就会变成炸弹,三十秒过后爆炸,爆炸威力大概可以炸开一个防盗门,你用的时候自己注意点。”
黑羽快斗猛地后仰。
等一下!妈妈,你给我介绍的监护人好像不是什么普通人!
诸伏景光心想,快斗来得还是早了点,要是再晚一天来,就能介绍他和黑泽认识一下,免得哪天撞到琴酒手里被工作时间的琴酒吓一跳。
“你如果哪天不小心看到你琴酒哥,就把这个手表给他看,免得被误伤。”诸伏景光斟酌着用不会吓到小孩的方式说。
黑羽快斗低头看了看手表,再看了看面色平静的诸伏景光,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琴酒哥……到底是什么人?”
诸伏景光思考了一下,最终选择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你可以当他是个保镖……吧。”
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再次后仰!
这听起来更可疑了好吗!
但是黑羽快斗没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魔术师了!学会了无视别人的小秘密!他只是把手表戴好,笑嘻嘻地转移话题:“景光哥,明天圣诞节什么安排?你和琴酒哥一起过吗?”
“应该是。”诸伏景光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你今晚要留下来吃饭吗?正好尝尝明天的菜色。”
黑羽快斗摇了摇头:“不了,我和青子约好了要去她家吃饭。”说着他抬手看了一眼新戴上的手表,“啊!都这个点了!我该走了!”
“那好吧。”诸伏景光去厨房包装了一点下午刚烤好的姜饼人,装到纸袋子里,递给小孩,“路上小心点。”
快斗笑嘻嘻地接过,挥挥手往门口走:“知道啦!圣诞快乐,景光哥!”
关门后,诸伏景光抬头看着圣诞树上装饰的槲寄生,摸了摸下巴。
第二天,圣诞节当天。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诸伏景光从厨房探出头来。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走向玄关,正巧看到黑泽阵推门进来,肩上还落了几篇雪花。
“欢迎回来……诶?”话还没说完,诸伏景光就见黑泽阵往边上一让,露出了身后裹得严实,带着口罩的人。诸伏景光一愣,眨了眨眼:“哥!”
来人正是本应在长野加班的诸伏高明。
“顺路从长野带回来的。”黑泽阵脱了大衣挂好,顺手把礼物盒塞进景光怀里,“圣诞快乐。”
诸伏高明对着景光微微颔首,目光在弟弟身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客厅:餐桌上摆着两人份的晚餐,圣诞树上挂着的槲寄生。
空气突然安静。
高明沉默了三秒,最终看向黑泽阵,眼神复杂。
察觉到来自背后的视线,正走向厨房的黑泽阵回头,发现那是诸伏高明在看他,回了个疑惑的眼神。
最后诸伏高明又看回到景光身上。
他的弟弟挠了挠下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眯了眼把礼物盒放在圣诞树下,上前一步帮高明脱了厚厚的围巾,推着他往里走:“哥,你先进来,里面暖和。”
诸伏高明被推着走进这个温馨的家里,用无奈的眼神和景光对视一眼,顺着他的力气在餐桌前坐下。
晚餐的气氛微妙而和谐。
高明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时不时和两人闲聊两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聊天,黑泽先生旁听。
就在刚才,黑泽阵和诸伏景光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又做了点吃的,诸伏景光在黑泽阵没注意到的时候把桌子上的烛台拿走,把桌上的餐品打乱,在下面几道菜上来以后,桌上从双人烛光晚餐变幻成了和谐的家庭聚餐。
期间诸伏高明面不改色地帮景光摆盘,自然地就像是原本就计划着来黑泽家聚餐一样。
“哥,案子还顺利吗?”诸伏景光从黑泽阵盘子里叉走一个装饰用的西蓝花,轻轻晃着叉子问。他们家并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家庭聚餐,想说什么说什么。
诸伏高明看了黑泽阵一眼,微微颔首,缓缓说出今天下班时刻的经历。
诸伏高明下班前在查长野市内一起连环盗窃案,他本打算圣诞节加班继续调查,谁知在下班前半小时接到通知:嫌疑人在逃跑时左脚绊右脚,当场摔了个双腿骨折,被好心人送进医院,正躺在医院里哀嚎着要自首。
彼时诸伏高明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还在庆幸在下雪天可以准时下班。但当他走出警署大门,正准备去停车场,余光却瞥见街角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356A。
那辆车太显眼了。不是说它的车型,也不是说它停在禁停路段,而是那辆车,景光给他看过照片。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双冰冷的墨绿色眼睛。
‘上车。’银发男人言简意赅。
于是诸伏高明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微笑着上了车,被黑泽阵一脚油门开到了涉谷。
“简直就像是绑架。”诸伏高明喝了口茶,总结道。
诸伏景光扶额。
晚餐结束后,诸伏高明起身和两人告辞。门外夜风微凉,景光送他到门口时,兄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道远。”
面对兄长的揶揄,诸伏景光苦笑:“哥——”
诸伏高明看了眼屋内正在收拾餐桌的银发男人,轻声道:“至少他记得给你带礼物。”
雪又下了起来,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地开到了门口,驾驶座上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面容硬朗,沉稳地向着诸伏景光点了点头,帮诸伏高明打开车门。诸伏景光把兄长送上车,小声道:“哥,这是黑泽手下的雇佣兵,让他送你回家吧。太晚了我不太放心。”
车的背影很快模糊在夜色里,景光站在门口,直到黑泽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再看下去要结冰了。”
诸伏景光回头,看见黑泽阵已经收拾好桌面,拿出瓶酒来。
“黑泽,那个嫌疑人,真的是自己摔断腿的?”诸伏景光关上门,幽幽地问。
黑泽阵给自己倒了杯苏格兰威士忌,闻言勾了勾嘴角,对着诸伏景光举杯:“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给诸伏警官的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