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妍原本还抱有一丝期望，也许文玥确实打了马赛克了，只是发评论的网友对茉莉爱屋及乌，觉得小猫好看主人也会好看。或者是马赛克没打全，只是遮了眼睛，引起看客的好奇和遐想罢了。
可那点期望在看完视频的刹那彻底落空。
不是没遮全。文玥她......是压根就没打马赛克！
两人两猫在私人空间的相处片段就这么赤裸裸地在公众平台上公之于众，这让林书妍有一种被偷窥的羞耻感。
偏偏那个罪魁祸首还浑然不觉，兀自喋喋不休。
“嘿，怎么不说话了？被震惊到了吧。哈哈其实我也被震惊到了。我知道你家猫有火的潜质，但没想到这么快......”
林书妍直接打断她：“你不是答应我会把我的脸马赛克吗？”
对面突然被问住了，沉默了几秒。
“啊，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不管也没关系啦，书妍你长得很好看啊，我见犹怜的，干嘛这么社恐啊，多让人看看也有助于增加账号人气啊。哦我说怎么起号这么快呢，估计也有你的功劳。三花猫中美女，你也是美人，美人配美猫......”
“删了。”
“啊？”
“我说，删了。”
林书妍拿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此刻她不仅是不安，更多的是愤怒。
自从爸妈离世之后，她饱尝人间冷暖。亲戚也好，表面热情的好心人也罢，都逃不过冷漠的底色。
于是，她将自己包裹了起来，与世隔绝。封闭只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虽然时常感到孤独，至少可以免受伤害。
直到茉莉敲开了她封闭的心灵。
她因为茉莉结识了文玥，自然对她对一分信任和好感。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坑了。
果然，人是最不可靠的。
当时真不应该什么要求都不提就答应她的，她现在甚至连账号密码都没有，删个视频还要通过她！这么多年疏于交际，她已经忘了人就是这么容易出尔反尔的生物。
“不至于吧？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现在视频也火了，粉丝数也在嗖嗖嗖的涨，要不了几天就能达到能接商单的标准了，你让我删了？”
文玥嘴上说不是故意的，道理却一套又一套。很难让人相信她不是刻意为之。
“反正现在都这样了，这么多人都已经看过视频了，删了重发意义也不大啊。而且我不明白了，不就露个脸嘛有什么好不可接受的，而且效果这么好，你社恐成这样是不可能赚的到钱的。”
“那你以后别再想让我给你发茉莉的视频了。”
“啊？你什么意思？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林书妍没有给文玥继续叨叨的机会，果断挂了电话。
回家的一路上，她不知道掐掉了多少个电话。嗡嗡嗡的提示音让她心烦意乱。
推开房门，按下开关。灯一亮，第一眼就看到坐在门口迎接她的小猫。
“喵~”茉莉发出一声甜美的夹子音，驾轻就熟地走到林书妍的脚边，就地一躺。
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当然是摸猫啦。
然而被林书妍华丽丽地无视了。
她绕过茉莉，直接趴倒在床，抄起枕头压住脑袋。
手机还在不厌其烦地嗡嗡振动。
翻着肚皮的茉莉没有等到预期的抚摸，满头小猫问号。它不死心地翻身而起，径直跳上床，小脑袋撞了撞盖住林书妍的枕头。
闷着头干嘛呢，摸我，快摸我~
林书妍只是敷衍地摸了几下猫背，随即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屏幕一亮，几百条消息纷至沓来。
很明显，文玥见她不接电话，开始了消息轰炸。
【书妍，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是我的不对。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后果，揪住不放有什么意思呢？还能就因为没遮脸，这个账号就不要了？】
【现在让我删掉马好了重发，就未必能有现在的热度了你知道吗？虽然我有买营销，但流量这种东西还是很玄学的，哪怕是同样的内容，不同的人发的效果都不一样。能一下子就火成这样也是出乎我的意料的，复刻都复刻不来】
【我给你多些分成算赔罪行不？五五分成改成□□？你六我四，成本我付，商务我谈，这你总不能再不满意吧？】
【不好好抓住机会，热度过去很快的。你闹脾气要是闹个好几天，等再回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视频能火，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说不定要是一开始我给你马住了反而就没这么火了】
【你和猫的互动表情也是很有爱的，评论区好多人都在讨论这个，说猫看你和你看猫的眼神都含情脉脉的，说明这就是一大看点啊】
......
林书妍翻评论的动作越来越快，心底的火气不断往上蹿，烧得她头晕脑胀。
明明是文玥做错了事，怎么整得好像是她在阻挡两人的财路一样。
她本就不擅长对着镜头表演。就算她和茉莉的日常形成了很好的节目效果，但那只是她在私人空间里不自觉的真情流露。而一旦她的行为被摆在了公共平台上，她就有种时刻被众人围观的窘迫感。失去了个人生活空间，她还能以平常心和她的猫相处吗。
而流量本就是双刃剑，虽可以一夜暴富，也会让人是非缠身。平常的小事被发到网上，任何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届时造成的麻烦不一定是她能承受的。
滑动屏幕的手指突然顿住。
最后的几条消息狠狠戳痛了林书妍的心窝。
【别跟我装清高了！有些话我一直不想说，你看看你现在的生活条件是什么样子！我第一次去你那我就想说了，看你为了找猫急成那样没好意思说。住那么破的地方，大晚上的都不敢走进你家那巷子，还是一楼的老破小，平时阳光都不怎么能照到吧？】
【是，你收拾的很干净，猫的用品也很齐全，但客观条件的限制是没法改变的，收拾得再好也就是个老破小！你这条件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有勇气养猫的】
【我是生意人当然看重钱。但你看我养了那么多猫，我不看钱我怎么养它们？我的猫咖那么大，开销不要钱吗？像你一样，到时候让那么多猫全都挤在狭小的出租屋？】
【现在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我搞不懂你在拧巴些什么。露脸拍视频怎么了？看的人多了还能让你少块肉？】
【你不想换个大房子给你家猫更好的环境吗？你愣是就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错过这次机会你还有什么赚钱渠道？靠你摇奶茶那点工资，你的猫得跟你在那破地方憋屈一辈子，还不如当初直接让我把它收编进猫咖】
【言尽于此，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林书妍身体僵住。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愤懑夹杂着悲伤的情绪被茉莉的嗅觉捕捉到。小猫不解，只是跑到按钮处一味地按着【书妍】【过来】【摸我】【马上】
小猫爱的召唤却让林书妍的理智彻底决堤，汹涌的悲伤排山倒海而来，淹没了她。
林书妍忽然忍不住跑去抱住了她的小猫，泪水夺眶而出，大哭了一场。
茉莉也被她如此强烈的情绪感染，轻轻喵呜着安慰她，不停地蹭着她的脸。
同时小猫脑快速运转，到底是谁惹她的人不高兴了，喵绝对饶不了他！
眼珠转了几圈，目标锁定在了手机上。
没错，就是这个会发光的砖头！刚刚书妍就是一直在看它，越看越不高兴，看本喵怎么治你！
在小猫的安抚下，书妍的心情渐渐平复。
双臂刚一放松，茉莉便闪电般的蹿到手机旁，挥动着小猫爪狠狠挠着这个会发光的砖头。
叫你敢惹我的人生气！活得不赖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