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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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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就在树下,离她丈高。只要使劲往上一蹿,就能扑到她的脚。

阿姮把腿脚蜷缩起来,哆哆嗦嗦的抱住树干。

它在树下蹲了一阵子,就去觅食,填饱了肚子就窝在旁边的草丛里睡觉。夜晚来临的时候,又离开了,不知道是走掉了,还是藏到了哪片灌木丛里头。阿姮不敢轻率下树,心随着夜色沉下去。

鬼火在灌木丛中跳跃,幽深碧绿的火点子飘忽着,像狼的眼睛,游荡在漆黑的山林里。远山上,火点变多,聚集成团,火光骤然变亮,好似楚王夜燎时点燃的火把。

渐渐的,满山都是。火光攒动,嘈杂声汇成浩大的山风。

阿姮的心跳变得激烈,她扯开嗓子呼救,干涸嘶哑的声音还没穿过树林就湮没在黑暗里。

远处,攒动的火烛分出数支,朝山中散开。其中一支,朝她所在的这个山头来了。

这个时候,尤其不能放弃。阿姮咬牙干咽了一口气,把树干抱得更紧,一次又一次的大声呼喊,呼声颤抖而尖锐,划破了浓墨般的夜。

终于,长长的火蛇迎着她的方向游弋而来。为首高大魁梧的男子直奔向树下,将王卒远远的丢在身后。

夜光闪过这张阿姮熟悉的面容,他紧抿唇角,一脸肃杀,眼中充满焦虑。

“王上!王上……”阿姮鼻子一酸,陡然想起那头白狼,尖叫起来,“狼!有狼!”

粗重的喘息声响起,一声低嚎,白狼从灌木丛中斜刺而出,腾空一跃,扑向来人。

狼的身影隐在夜色中,一双莹莹绿眸和漂浮在空中的鬼火交织在一起,锋利的獠牙亮了出来,啮向楚王的喉咙!

“大王当心!”凄厉的嘶喊声冲破了阿姮的心腔。

芈渊一脚踢出去,将白狼踹翻到地,不等它从地上起来,又以闪电之势冲上前。

一狼一人交缠搏杀,骨头被折断,血肉被撕裂,皮骨相离。

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阿姮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可怖的声音。

粗喘声遽然变成了哀嚎。

楚王毫无怜悯,将凶兽的头颈“咯吱”转了个圈,再猛地将它提起来,狠狠的摔到地上。

白狼彻底咽了气,瘫在地上变成了一坨灰白的死肉。

从白狼扑出灌木,到楚王将它徒手撕裂,不过瞬息的功夫。

阿姮一口气提不起来,身子一歪,从树上摔下去。

芈渊大步奔上前,将她横抱入怀。

阿姮死死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裳不撒手,他的心在她掌心跳动,脉息异常凶猛,失了常态。

杂乱粗犷的呼吸,充满了血腥气息,大口大口的喷到她脸上。

阿姮没有避开。他们身后,窸窣的声响又起。

白狼还没有死吗?阿姮颤栗,呼道:“王上小心——”

楚王抱着她没有动,他们身后的火焰变得明亮。手执火把的王卒跑上前。

原来不是白狼发出来的动静。

阿姮无力的蜷起手指,缩在楚王怀里。

他带人去找喜妹的兄长时,她想说但未说出口的话,就是让他路上小心一些。

她像阿母担心阿父那样担心他,可他不是她的丈夫,那些羞耻的心思,她说不出口。

“喜妹呢?”阿姮陡然想起来。

“成氏兄妹已经下山,在祭台等我们。”

芈渊单手将阿姮环抱在怀,一只手抬起来,抚上她的头顶,轻抚发丝。

阿姮松了口气,默不作声。惊恐的心随着头顶的抚摩安定下来,陷入另一种慌乱中。

王卒准备把白狼的尸体扛走,如他们以往狩猎时做的那样。

“留在这里,”芈渊冷冷出口制止,吩咐王卒,“把狼牙拔下来。”

王卒把白狼口里的獠牙尽数拔出,呈给国君。

芈渊接过来,掌心一翻,牙齿纷纷掉落到白狼身侧的血污之中。

火光下,国君的眉目冷冽,杀机隐现。

草庐突然遭到狼群袭击,阿姮不知所踪。大家都以为她被狼趁乱叼走了。

芈渊本能的察觉,掳走她的不是狼,是个人。

他将白狼的尸体留在原地,拔光它的牙齿,就是对那个背后之人的警告,也是挑衅和羞辱。

芈渊冷冷的看了眼血肉模糊的狼尸,垂下眼眸,目光变得柔软,声音也暖了几分:“我们回祭台,你要的山栗子,已经送过去了。”

阿姮嗯哼了一声,埋头不语。

众人行至山中开阔处,王卒列队成行,以整齐的手势在空中挥舞火把,用光亮向山中的其他人传递信息。

——人已寻到,返回祭台。

在山脚下,他们遇到褚良和仲其箕各自带领的队伍。

“阿姮姑娘!你受伤了?”仲其箕大惊上前。

大王紧紧的抱着她,斑斑血迹出现在她手臂和腿弯的衣裳上。

阿姮很清楚自己没有受伤,侧目看向楚王抱在她上臂处的手,顿时脸色一白。血迹是从楚王手上流出来的。

“大王,你的手破了!”她慌了,挣扎着想从他怀里跳下地。

“别动,寡人没有大碍。”芈渊轻叱了一声,在臣属面前毫不掩饰对她的温柔。

“褚良,去驾王车。”国君淡淡的吩咐道,抱着少女从仲其箕面前走过。

仲其箕愣住,褚良走上前,把他的肩膀一揽,冲他笑道:“仲阿兄,我们先走一步。”

“好,你速送大王回去包扎。”仲其箕也笑了,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自嘲的又笑了一笑,有些释然,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

一上王车,阿姮掰开楚王的手,果然有几个牙齿大小的血洞,血已经流得差不多,快要凝结了。

“我说过没有事。”芈渊斜睨了她一眼,将人儿抱到膝上。

阿姮把头埋在他胸前,不说话。

芈渊托起她的下巴,满脸是泪,格外惹人垂怜。

他径直就吻了上去。她的唇有些干,他帮她舔得湿润些。

犹嫌不够,他哑着嗓音命令道:“把舌头渡过来。”

阿姮羞得从他胸膛上撑开,被他强硬的按住。

马车跑得飞快,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达祭台。

她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回蔡国,直面她的仇人。她要亲口问那些贼寇,为什么?

她和他,只有这些短暂的时日。

少女心思一转念,两只纤秀的手臂缓缓抬起,攀住国君的肩,乖乖的听了他的话。

从未有过的温驯和顺从。

羞怯的承受着他的轻浮放浪。

娇羞中,带着大胆的试探,无声的引诱他。

芈渊心中“砰”的炸开了火星子,点燃了满心的喜悦和快活。

唇舌之间的勾缠更加热烈缠绵。

王车很快到达祭台。

阿姮从车上跳下来,奔了进去。

褚良回头,车门大开,大王还坐在车里。冷傲俊美的脸庞上泛着可疑的红晕,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上?”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下回,不用这么快。”芈渊瞥了他一眼,掸了掸衣裳,躬身下车。

阿姮和从院子里冲出来的喜妹抱到一起。

“阿姮!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喜妹激动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喜妹,大王受伤了!你快给他看看!”阿姮着急的说着,一眼看到跟在喜妹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个人。

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眉目五官和喜妹颇为神似,应该就是喜妹的兄长成大夫成子期。

另一个,竟是景稚。

景稚听说大王受伤,瞪了阿姮一眼,恨声质问:“大王是为了救你受的伤?都怪你!”

“我兄长也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喜妹对景稚大喊,气得直跳脚。

“喜妹。”成子期蹙眉,温声喝止。

阿姮用眼神询问喜妹,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等有空了告诉你。”喜妹委屈的嘟嘴。

国君走了进来,无视景稚的担心,单独把褚良叫进房中。

“王上,成大夫和成女都在,快叫他们为您查看伤处!”

褚良以为大王身上有极为严重的伤势,急忙催促。

“寡人无碍。”芈渊摆了摆手,卷起袖子,露出两只手掌,掌中有被狼牙咬到的痕迹。

所幸伤口不深,口子也不大。这种情况,他们在军中历来都是自己解决,不值得兴师动众。

褚良点头:“属下去拿酒,给您浇一下。”

芈渊叫住他,沉吟道:“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

“我叫成家兄长过来!还是把司巫请来?”褚良急了,拔腿就要出门。

“哪个都不用!”芈渊止住他,倾身向前,低声问道,“寡人就是想问问你,如何让伤势看起来很严重,又不是很严重?”

褚良一愣,瞟了大王一眼。国君脸色自若,端坐在席上,静待他的回答。

“那个嘛……”褚良正要开口,阿姮和喜妹走了进来。

“王上恕罪!”阿姮匆匆走近,一脸担忧,“喜妹说,狼牙咬过的伤口,恐有毒性,若处理不好,会溃烂化脓!”

阿姮说着,走到楚王身边跪下来,将酒递给喜妹,又托住楚王的手,轻哄道:“喜妹说不痛的,王上,把手打开。”

芈渊默默打开手掌,让成女拿酒为他清洗伤口,又用布带包扎。

褚良含含糊糊的道:“大王的手受了伤,这几日饮食起居恐怕都不大方便,就劳烦姮女,照看得仔细些。”

“小伤而已,没褚良说得那么严重。”芈渊眉目很淡,将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手收回袖中。

喜妹眼珠子一转,正色道:“外伤再小也不能掉以轻心,褚良,你回郢都把侍奉大王的寺人接过来吧。”

“不用!”

芈渊和阿姮几乎异口同声,互相望了一眼,双双挪开了视线。

“我说过,小伤而已。”国君轻咳了一声,神色不太自然。

阿姮柔声说:“还是我来侍奉大王吧。”

她果真,变得温顺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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