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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N-碎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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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对前任问这样问题的行为堪称蠢到极致,卞皎当然也明白。但他问出这句话的意图很简单,很纯粹,而且可以说是为此非问不可。

“不管算不算,我很想和你做朋友。”他说。

就像第一次和对方说出朋友这个词,第一次问对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卞皎的话直到说出口前都很直接,面对裴子骞,他向来没办法婉转。

这份毫不迂回的特质用什么词来形容合适?裴子骞想不到。

与卞皎一样,来赴约前他也斟酌了很久这场晚餐上会与对方聊到什么。

像做市场模拟一般,他预设了很多话题,想了很多关键词,但直到对方的话真正轻轻飘落在他面前的这个瞬间,裴子骞才蓦然记起一个天大的错漏——

他关于卞皎的预测模型早已被证实过存在巨大的误差,在阳市那场聊天中,又或者更早的时候。

既然模型错误,预设也就完全错误。

此刻卞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就像过去很多次略显天真的发问后一样,非等到一个答案不可。

可裴子骞真的从未想过要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开口:

“很重要么?”

他的声音轻到极致,并没有任何的其他情绪,像是在等待回答,好对对方的问题做一个最为简单的判断。

卞皎明显滞愣一秒,却没有答话。

大概几息停顿之后,裴子骞的唇又轻轻张开,似乎想说什么,这时却被上菜的侍员打断。

先上桌的是一道清白鱼羹,接着就是笋汤、豆腐之类的菜样。

摆盘精致,菜色浓郁,香味顿然萦绕鼻息之间,很轻易便能勾得人食指大动,但裴子骞却忽然想到宋清对这个菜系的评价。

显然世界上有些东西爱的人爱到极致,不爱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侍者的餐车推离,仅仅不到一分钟,裴子骞预备出口的说辞完全改变方向。

“可以把我当朋友,”他说,“如果你想。”

室内灯光足够明亮,裴子骞却只想借幽幽月光描摹对方的五官面庞。

他看到在得到回答这一秒,卞皎的双眉明显懈开,一瞬间世界上最明媚的笑意重新回到他的眼底。

“太好了,真的。”卞皎说。

他声音中的那种如释重负好利落,就像是最担心的事情得到解决,干干净净地,没有任何残存余波地,得到解决。

“你记不记得,”卞皎垂眸笑了一笑,“估计你已经忘记了。

“载我回家的那一天,你有对我说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词就是如果。裴子骞,你一直都很厉害,可以把我想不通的事情轻易说通。这些天里,我总是想到如果这两个字,好像迄今为止的每场选择里我都完美避开正确答案,不管是我与我爸的,还是我们之间的……总之现在看来,真的没有一个选项选对,所以我就总是去想,如果当初做出不同选择,会不会很多事情都不一样。”

卞皎讲这通话时没有动筷,裴子骞也没有。

卞皎明明就坐在他的面前,说话时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晰,却又同时令他觉得模糊透顶。

“没有人可以一直选正确选项。”裴子骞说。

卞皎却紧接着反驳:“可是你可以。”

裴子骞哑然失笑了一刻,讲:“没有,我也选错很多。”

“至少大部分是正确的,”卞皎说,“比我正确得多,比如读书时候的物理题,你每次都能做到全对。这种举例可能离题万里,但现在看来,物理不好虽然不能代表总体的成绩,终归可以证明其他很多东西。其实我一直想问,裴子骞……给我补课的那一年,你真的没有觉得我笨过吗?”

他又讲了很长一段话,又抛出一个问题。

裴子骞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画面,甚至觉得卞皎的那一双眼睛好像也微微睁大了。

那颗小痣浅浅争辉,头顶的灯光恍惚间像是卧室外和煦的阳光,仿佛现在不是现在,而是五年前的某一个瞬间。

“有。”他听见自己说:“但只是偶尔。”

“比如?”

“比如你选不对内接法和外接法的时候。”

卞皎笑了:“我就知道。”

单看氛围,这餐饭到这里算得上轻松。就像两个好友分别经年后在一起叙旧,餐桌上是年少时一起吃过很多次的菜式,聊天的内容是过去相处的趣事,但却又比寻常好友间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停顿。

尤其是对视后仓皇移开的视线,即使仅是旁观过去,也能感觉他们彼此之间有着只有互相知道的,这样或者那样的特别。

其实就算只能停留在这种特别上,裴子骞也已经足够满足。可是好像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与对面这个人相关的一切都偏偏不遂他愿。

这一天晚餐结束,裴子骞回到家已近十一点。与平常应酬相比其实算不上晚,但第二天开会时宋清坐在他的右手边,时不时掀起眼皮看他几秒,最后还是问了句:“你没有休息好?不应该……难道大马和中国开始有时差了?”

他明显是在玩笑,语气一贯的不正经,裴子骞却真的有给回复:“昨晚喝了浓茶。”

宋清愣了下,追问一番后得知对方昨晚去他最无法原谅的那家餐厅用餐。

这时两人已经上到车上,路线驶向机场。

“停,在我面前你不要提这个菜系,设身处地一下,如果我一直提你不喜欢的词你会不会扫兴?”宋清顿了下,忽然怀疑自己的设身处地是否能成立:“等一下,我怀疑你这种人根本没有不喜欢的词。”

平常来讲,一段对话到这里,裴子骞就不会再回复他。

但这一天裴子骞照例无言很久,久到宋清以为这轮对话又照常结束后,才忽然听到后座传来声音说:

“朋友。”

宋清一瞬看向后视镜:“嗯?”

后视镜中那个脸孔半隐在阴影之中,只能看见隐约的眸光,以及车窗外光线闪过时照亮的高挺鼻梁。

虽然看不真切,但宋清总觉得对方的嘴唇是绷直着的。

“我不喜欢朋友这个词。”对方说。

宋清怔愣一阵,最终确定自己没有把这句话理解错后,以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看了眼主驾的助理,对方正在开车,没有接到他的目光,他便只能独自无语地收回视线。

后座的裴子骞只看着窗外。

泥灰色的隧道墙面冷到发白,一盏盏刺眼的暖黄色灯光从头顶驶过,他忽然按起窗。

朋友。

他不止是不喜欢这个词。

他是恨透——

餐厅的暖光灯照得虾仁很鲜嫩,这分明是卞皎过去最爱的菜,这一餐他却未动一口。

用餐到一半,卞皎忽然说:“对了。”

裴子骞示意他讲。

窗外深浓夜色映照在他的眸底,讲话时的笑眼在裴子骞眼中越变越朦胧。

“我做错的选择很多,职业选择算其中一个。这个月底与经纪公司的合约就到期,我选择不续约。”问了句裴子骞大学的专业后,卞皎继续说:“当初是因为兴趣学的新传,结果半路出道去演戏,现在,我想试试回去。”

他说过去牵绊的事情很多,如今好像一件件都烟消云散,也许终于等到所谓时机的到来。

他说他给一家国际动物保护组织投去简历,收到offer,马上会去马来西亚待一个季度。

明明是这样一个与告知无异的对话,他却忽然停了几秒,然后问裴子骞:

“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眼睛中带着试探与期许,清凌凌的,好像真的在等待一个意见。

那一瞬间,裴子骞什么都不想说。

像是桑拿房里的碳被泼了一瓢水,氧气顿时稀薄,甚至感到唇角发痒,最后无端手指寂寞,很想点一根烟或者是轻笑出声。

怎么样?

这样的问题,他觉得怎么样?

裴子骞抬眼看着眼前的人,真的只想反问,反问他能觉得怎么样。

裴子骞自知不是一个无私的人,自幼的生长环境中没有过任何奉献教导,致使他后来信奉的理念从来是占有第一。现在面对卞皎的这个问题,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按照固有处事原则自私一点叫对方别走,或者,是不是早该与对方说清感情。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甚至几分钟之前他都还有机会。

他早该在那时候就和对方讲明白,讲他不想和他做朋友。根本不想,过去不想,现在不想,未来也不想。甚至如果只能这样的话,卞皎,如果只能这样的话,他宁愿从来没有回国,宁愿只能擦肩而过,宁愿一生做陌生人,宁愿——

“马来西亚很漂亮。”

放下筷子,裴子骞忽然这样说。

好像真的笑了一下,他感觉唇角处的肌肉扯动了一个幅度。

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碎裂一地却还要强装镜圆,他继续讲:

“那就趁着这个机会走一走,机会难得,权当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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