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杰陪着约翰去了医院。

约翰母亲很高兴，不住地夸杰：“我家约翰能有你这样优秀的伴侣真是太有福气了……”

杰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偏偏约翰还拉来椅子坐在病床前，倍儿嘚瑟地跟着自家母亲一起吹彩虹屁：“那可不？杰又温柔又聪明……”

这下子，杰脸都红透了，他怎么不知道他自己是个温柔的人？约翰这是滤镜开得太过，还是在睁眼说瞎话？

……

……

杰不怎么爱说话，期间几乎一直都是约翰跟母亲在交流。

看着有说有笑的母子俩，杰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心底还隐隐有些别扭的自卑。

“看到你俩处得好，我就放心啦。”约翰母亲躺在病床上，脸上的笑容慈爱又平和，缓缓地转换话头说，“约翰，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约翰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慌慌张张地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安地说：“那个，我要去趟厕所！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约翰说着就转身要走。

杰看他状态不对，也跟着站了起来，打算跟着他。

“约翰，”母亲眼底都是悲悯与无奈，平静地开口说，“你就算今天找借口跑掉，我要做的事还是会做的。”

“妈！”约翰有些生气地转回身看向床上的母亲，他看着怒容满面，但眼底却隐隐有些水雾，心里又委屈又慌乱。

杰一头雾水，不知道母子俩到底在说什么事。

“我想要人道治疗。”母亲平静又坚定地说。

杰微微愣怔，以一种诧异但又谅解的目光看向约翰母亲。

“我不许！”约翰悲愤地一口回绝，“明明情况都好起来了，你为什么……”

“情况并没有好起来。”母亲打断了约翰的话，平和地述说事实，“我这种病治不好了，我想在我还有意识之前体体面面地离开……”

“你现在不体面吗？”约翰伤心地质问。

母亲叹息说：“我已经行动不便了。约翰，我不想以后连大小便都不能自主，还要靠别人来把屎把尿，那样……真的太可悲了。”

这样的话太残忍了。

约翰听不下去了，伤心又愤怒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杰担心约翰的状态，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约翰并没有走远，他就躲在病房旁边的楼道里，一个人孤零零地藏在角落的阴暗处，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杰心里发疼，走过去轻轻环抱住了约翰。

约翰把头埋在他怀里，一开口就带上了哭腔：“你是不是要劝我答应我妈？你们为什么把生死看得那么轻易？为什么我妈就不肯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她都不肯吗？”

杰轻声问：“约翰，假如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你比我年纪大，可能会最先腿脚不便，甚至可能生活不能自主，完全要靠我给你洗澡、帮助你上厕所，你能接受吗？”

约翰如遭当头棒喝，一下子愣住了。

好一会儿，约翰才哑着嗓子小声开口说：“可是，我就没妈妈了呀……”

杰心里揪疼，答不上话来。

约翰把头埋到他怀里，又哽咽着低声说：“我就没妈妈了呀……”

约翰说完这句就小声啜泣了起来。

杰轻轻拥住约翰，心里也跟着湿漉漉的。

……

……

一星期后，约翰在杰的陪伴下，一同送了母亲最后一程。

在母亲即将接受人道治疗前，约翰牵着杰的手走到病床，把两人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展示给母亲看，带着哭腔笑着打趣说：“妈，我跟杰结婚啦，你以后不用担心儿子我没人要啦。”

母亲欣慰地笑着点点头，两手分别拉起夫夫俩的一只手交叠在一块，慈爱地祝福说：“你们一定要好好幸福下去。”

“嗯。”杰郑重颔首。

约翰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意，在母亲额头上亲了一下，接着拉起杰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等在外面的医生这才走进了病房。

……

……

病房外，约翰泪流满面。

杰紧紧拥住约翰，无声陪伴。

……

……

约翰母亲选择了海葬，骨灰洒向大海，随着海浪自由奔腾。

甲板上，约翰抱着空掉的骨灰罐，神情有一种悲戚过度后的平静。

杰轻轻拥住约翰的肩膀，让人靠到了自己怀里。

约翰轻轻说：“杰，我以后就只有你一个家人了。”

家人。

这两个字眼让杰心里微微发颤，他想，他的世界里或许也只有约翰一个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