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涯难掩心虚:“……你怎么来了,咳,我正要给你发消息……”
破嶂挥手复原舱室,从左到右拉她嘴上拉链:“好了,可以了,说到这里就行了。”
“……”
江芜试图破冰:“我,那个……”
“小嘴巴。”
两个亏心的人乖乖低着头不说话。破嶂没搭理她俩,把身后破坏美感的大包卸下来,“刺啦”一声拉开拉链:“东西。”
这边两个简直无地自容。
江芜还是心理素质好,挂起笑:“谢谢大明星。”
大明星没被讨好到,两腿优雅交叠坐下:“看看有没有缺的。”
裴季涯如坐针毡,抿唇凑过去想帮忙整理。江芜轻咳一声,忙赶她走,拿起最上面的红色袋子小心翼翼放到一边。
破嶂严肃看着裴季涯的腿:“说说?”
“没什么……”
如果眼神能扎人,裴季涯已千疮百孔。
在不能直视的犀利目光下,裴季涯发挥主观能动性,创新地采用了技巧性的描写手法,机智地润色一些、篡改一些、索性隐瞒一些。见江芜忙着手上的活,小声着重讲了她受伤后发现自己没办法联系系统的事。
破嶂很配合地压低声音:“所以现在……”
破嶂看向轮椅。
不知为什么,同样的情景,她在破嶂面前就会感觉自在很多,裴同学舒眉:“以后都得坐电梯。”
“……”
破嶂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捏她的腿:“一点感觉都没有?”
裴季涯忽视她红了的眼眶:“顾……咳,打得挺准的。”
两个人互戳了一下痛处以示友好,齐刷刷叹口气。江芜掏出医疗包,偏头不解:“怎么了?”
还怎么了?
这句话点了火药桶,在帝都待着专门照看江芜顺带着治疗信息素紊乱的大明星眼眶彻底湿了:“你!还有你!”
从两个月前挡枪口到瞒着所有身边人策划逃离,从熬夜加班不吃饭讲到天冷不加厚衣服就系条破围巾。
破嶂深吸一口气:“我都不希得说你!”
裴季涯脸色已不能看。江芜也蹲在她脚边,两手举着:“别骂了……”
装可怜!破嶂还想说什么,就见裴季涯眼睛一横,顿时咬牙切齿闭嘴。
你厉害,见色忘友。
见色忘友的裴二小姐眼睛一瞟,破嶂愤愤把江芜从地上拎起来,对着墙生闷气。
江博士搞事有一手,审时度势也很顶尖。比如现在,适时端着一张温柔假面提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边境星?”
她指尖一划,裴季涯沉眸:“你们?”
江博士态度鲜明眨眼。
其实一无所知的闪送——“我们”范围之一——破嶂小姐哀怨转身:“谁先为我解释下?”
片刻,破嶂:“不行。”
“你们现在去边境星?”大明星心累抱胸,“去干嘛?”
“……”
“说说。”
裴季涯一激灵,还是下意识揽事:“有要去的原因……”
“你别说。”
江芜:“……有要去的原因。”
破嶂倒没生气,只是拧眉:“很重要?”
裴季涯低头,江芜看天。
破嶂手支头,眼睛转了转,在裴季涯希冀的眼神里干脆道:“那行。怎么去?有人追杀吗?用我帮你解决吗?”
破嶂历来情绪稳定,末世几年磨出她形势不好时隐忍克制坚韧不屈,实质上不服就干的性格。也正因此,她其实对冲突无任何逃避念头,甚至乐见矛盾激化到极端那一刻的释放。自己来讲就是个愿意做引线炸翻世界看热闹的主。
同时又因原世界设定六亲缘浅,朋友不多,所以对稀有的几个朋友毫无原则。除了自身与亲友的处境之外实际上没有任何道德束缚,所有立场都是对人不对事。
系统本来设定她是心怀大爱真善美的救世主挂件括弧被强取豪夺版,谁想到交了裴季涯这种朋友,只好和她一起装正经人(狼狈为奸)。
裴季涯总有点奇怪的付出需求,但不会以此约束朋友,她也在乐得她面前敷衍装一下。虽然偶尔会被影响产生一些舍己为人的傻念头,还是快马加鞭往长偏路上一去不复返。
除了顾……那谁的事以外她们也很少有分歧。
破嶂很怀念那时的搞事岁月。没有各自的感情,没有强加的道德,只有随心的放纵。主要是裴季涯比她还能作死。
虽然裴季涯现在不记得。
现在还得在季涯面前装。破嶂烦闷更甚。
至于江芜……三人心知肚明,她愿意帮她无非是爱屋及乌。
裴季涯语气很急:“我一定要去。”
江芜坚决反对,裴季涯说那就不要去了。
于是举手表决。破嶂悠悠举手。
裴季涯:“……”
裴季涯反对无效。
在人数上又起了异议。江芜自称必须要去;裴季涯冷脸宣布不去不行;破嶂……边境星周边已经封锁,闪送可以不去?
再次投票,破嶂悠悠举手。
江芜:“……”
江芜反对无效。
形势比人强。俩人对这墙头草敢怒不敢言。
三天后,飞行器抵达封锁线。
边境守卫军的信息封锁提示提前抵达。江芜手指飞快刹停飞船。裴季涯看向破嶂。
“飞船扔这儿?”
破嶂不语,只是一味地轻笑。
不得不承认,艺术从业者脑回路和她们是不一样。江艺术家转动戒指调开歌单,一阵劲爆的音乐引领整个世界颠倒,体感是被放进滚筒洗衣机。
破嶂凌空把她俩一牵,施施然浮在空中,陶醉欣赏音乐,等一筒衣服洗完。
刚落地,裴季涯轮椅急摇冲进洗手间。
江芜强作镇定跟上去,回身冲她竖大拇指:“比跃迁,yue,还快。”
破嶂偷偷抹去虚汗,假笑:“多谢夸奖。”
轮番排空胃,趁黑将飞行器停下。江芜放出探查机器人查看实时情况。蜘蛛形机器人飞快爬动,穿过一个个炮弹造成的巨型坑洞,很快到了防护罩边缘的碑林。
碑林一如既往安静。虫族爱吃新鲜的,没有羞辱尸体的传统;星际海盗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竟使城市里唯一没有铺设特殊金属的地方幸存。
操纵机器人转了一圈。江芜:“很安静。”
破嶂:“很奇怪。”
“我以为既然已经封锁这么严密,战况应该很激烈。本来都准备好和炮弹竞速了。”
破嶂极目远眺,目之所及皆是寂静荒凉。她也拍过几部星际战争片:“虽说没上过战场,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安静的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江芜周身气质依旧云淡风轻。机器人短腿飞快跑了一圈,一个人都没看到。
这下抱着小型加热器抑制难受的裴季涯都意识到不对劲。外面天罗地网大张旗鼓,结果对方已经跑了?
也不对,守卫军见炮弹有去无回,也应该怀疑一下啊。
江芜沉吟,看向两人。裴季涯提出猜测:“可能是为了躲避轰炸进了地下城。”
“有可能。”
江芜找了好几个地下入口都被炸塌,一看就是人为。三人商量过后决定下飞行器看看。
江芜此行目标是在碑林她之前的住处,有机器人示警,即使对方从地下出来她们也来得及逃。
裴季涯脸色苍白,在两人帮助下装上外骨骼。金属自动吸附,末端伸出小小触手,蚂蝗一样扎进她的皮肤里,伴随着骨头轻响,裴季涯立时拔地而起,视角从仰视到俯视。
两人默默看着这堪称洼地起高楼的奇迹画面,不约而同鼓掌。
裴二小姐矜持点下巴,原地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抬腿,脸憋得发红,四下里走动适应外骨骼。
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二小姐努力保持腰胯部平衡,不停念叨着“腿好了腿好了”之类的话试图催眠自己。
待她大脑与外骨骼产生适应性,另两位早挑挑拣拣把大包塞满,像看幼稚园小朋友表演节目一样对她慈祥地笑。
破嶂手帕擦泪:“很久没见二小姐这么高兴了。”
二小姐:“……你没吃药?”
刚吃完药的江芜:“从来没见二小姐对谁这么关心。”
她俩一唱一和。
裴季涯嘴角拉成一条线,挤进两人中间:“走。”
防护罩破裂情况未知,重力设置和氧气供给也不保险。江芜从包里摸出简易氧气反应器塞裴季涯太空服里,又拿一个并裴季涯的一块手帕递给破嶂。
“小心,不要把汗滴进太空服里,那样不太舒服。”
江博士如是说。
不停擦拭额头的破嶂:……可恶。
穿戴好隔热服,三人互相检查内部压力。
江芜她边境星出身,打头阵领着她们穿梭在荒漠,脚步轻盈如精灵。
她们身上隔热服是从飞船上搜刮得来,采用先进的的自动调整材质,银色衣料按身形在身周形成保护,愈发显得纤细一条。
裴季涯看着她低头看路时不堪一折的颈,不合时宜想,要好好养养。
若是让亲友们听见她的心声,肯定会说,她自己都瘦的没有二两肉,还操心上别人了?
三人鬼鬼祟祟摸到小房子。江芜从医疗包里摸出一片钥匙怼进去,还没拧,锁开了。
江芜:?
一拉门更不得了,一道黑影从里面钻出来。速度快到三人都没看清,觉得是耗子。没多想也来不及多想:这耗子一跑,房子也追随它一样往三人方向恋恋不舍倾来。
破嶂左手呆若木鸡的江芜,右手努力憋笑的裴季涯,好歹躲过了房子的热情接触。
江博士:“……”
她考上帝大后民政部门为了宣传需要专门把她的小房子修葺一新,按理说就算几年没回来也不应该……
破嶂清嗓子:“不好,塌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