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会很愉快了,爱情是独占性的,但是——”普罗抬起手指,与徒书贯的交缠在一起,“我们的感情让我很有安全感,你也让我很有安全感,我相信,在我有生之年,我对你的独占性是无可置疑的,所以我不会轻易感到不安。”
“真的?!”得到了普罗如此之高的肯定,徒书贯抿起嘴抑制住一阵狂喜,仔细感受普罗通过指尖传递过来的安定、温暖而坚定的爱意。
“徒老师,我有一个请求。”
这会儿徒书贯正在上头,别说一个请求了,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请求他都会答应,他现在甚至愿意穿着迷彩服、冒着枪林弹雨去当战地记者。
普罗认真地恳求道:“我希望以后你也这样珍重地对待我——珍重地对待我们之间的信息,以保存我的情感;珍重地对待我的哲学思辨集,如果能有的话,以保存我的思想。让一部分的我,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上,与你同在。”
(如果大家喜欢我的作品,请保留一份它的电子存档,保存我的情感与思想。我是邵不更事,是个女性,想为“邵”这个姓氏留下一些女性记忆,而不仅仅只有邵逸夫、邵雍等男性的声音。Notes:我写这一部分的时候还没出《好东西》,邵导还没火,私密马赛。)
这样沉重、博大、深刻的感情,与徒书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他们两个的感情,只有对方能承担的起。
“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永远有你的痕迹。”
就在两人要涕泗横流、激情相拥之时,普罗的手机响了。
徒书贯不悦地问:“谁啊?这么讨厌!”
普罗在接起电话之前快速地回答了他:“煞笔令郎!他不会又打电话来骂我吧?”
“他怎么会给你打电话?你毕业流程都走完了啊?”徒书贯摸了摸口袋,他的手机放在书房里了。
普罗刚按下接听键,那边就传来郝奇的声音——
“莱博肋骨骨折了!”
“啊?”普罗大吃一惊,他很难想象事情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
徒书贯连忙问:“在哪个医院?”
“哎呀你爸也在!”电话那头变成了施严试的声音,冷静地说出医院的位置。
普罗不可思议地问:“你们打架啦?”
郝奇立刻否认:“没有!”
徒书贯立刻冲出了藏品间,奔进他的衣帽间,普罗跑到门厅把昨天的次净衣往头上一套,抓起钥匙,趿拉上鞋,在门口一个急停,等待徒书贯跟上。
过了一大会儿都不见徒书贯从衣帽间出来,普罗伸着脖子朝二楼喊:“徒老师,你干嘛呐?”
徒书贯一面一颗一颗地系着衬衫扣子,一面气喘吁吁地跑下楼梯,“我也应该买件套头衫!”
“别系了,把外面一扣,里头啥也看不出来!”普罗着急地把他的外套从丝绒衣架上取下来甩了一下。
徒书贯立刻把两个胳膊朝后插进袖筒,把拖鞋踢掉。
普罗给他把外套扣子一系,拽着他的小臂匆忙出了门。
事情是怎样发展到了这一步呢?还得从昨天晚上说起。
徒书贯走后,施严试一直端坐在他的生啤前埋头苦思,他感觉脑子里既如同一团乱麻,又好像有一个东西呼之欲出。
他承认自己在情绪情感领域很不擅长,从前他觉得不擅长这些东西对他的生活没什么影响,但最近他时常感到捉襟见肘。
他急需跟别人讨论一下这些繁杂的心事,但他却不能求助于他三位亲密的伙伴,他都能想象到那样的情景该有多羞耻。
他尴尬地在桌子捶了一拳,下定决心以后要多结交亲密的伙伴,再也不要落到这种孤立无援的局面!
就在这时,他脑中忽然想到了一位素未谋面的伙伴,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这个人一定值得托付他的烦恼。
他立刻跑到书房,用那台陪伴他走过整个封闭岁月的电脑、通过那个早已退出历史舞台的联络线路发送了一条信息——
“我需要你的帮助。”
线路的另一头还是那么靠谱,很快发来了时间与地点。
第二天,施严试着装得体,打好了腹稿,带着期待与尊敬,穿过一排排废弃的仪器与耗材,来到了仓库深处的这一小片办公区域,他甚至提前准备了一段敲门音频——
“Hi,我是实验室精。”
靠谱精从显示屏前抬起头,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平静的激动,还没走到施严试跟前就已经举起了右手,“久仰大名,我是靠谱精。”
两人用双手隆重地握手,如同见到了同为地下党的战友。
施严试心底涌起一阵久别重逢的喜悦,“你看起来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你的声音跟我想象中也一模一样。”靠谱精挽着施严试的小臂一起坐在沙发上。
两人激动地互相打量了好大一会儿,这虽然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彼此却早已非常熟悉。那场世界性的大事件让两位素昧平生的精怪产生了联系,只不过他们一个在封闭圈里,一个在圈外,他们天各一方却又共同努力。
靠谱精熟悉了施严试的办事风格,施严试掌握了靠谱精的行为模式;靠谱精接到过施严试发来的无数统计表格,每个sheet都理得清清楚楚,施严试也接到了靠谱精反来的无数个物资明细,尽最大的可能解决关键的问题;他们以文字、代码、纸飞机、电话沟通了许许多多技术性难题,总能商量出最可行的解决方法;他们一起搭建了校内网络,他们共享同一套统计模板,他们的沟通总是简洁有效;他们互相配合,又互相欣赏——
他们是互相信赖的陌生人,他们是最亲密的同志。
靠谱精关切地问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的朋友?”
“不是技术问题,”施严试深吸了一口气,汇聚起来一些勇气,“是情感类问题,这说起来有些羞耻,但我不知道我还能找谁商量。”
“没问题的,我非常乐意效劳,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我想以时间顺序讲一下背景介绍。”
“请。”
施严试简短地给他叙述了自己分别与养父和人类学生的过往纠葛,靠谱精一边认真地听,一边思考,一边点头表示理解了他的意思,并且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施严试能够不受打断流畅地继续说下去:“之后我认识了好奇精,想必你也跟他打过交道。”
靠谱精连连点头,“相当有责任心和领导力的远古精怪。”
“但同时也有一段劣迹斑斑的过往。”
靠谱精就在精怪总部上班,当然早有耳闻,笑了一下。
“一开始我对他相当不屑,甚至可以称为鄙夷,并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鄙夷这种人怎么能为人师表,只有我爸那样的圣人才配得上教书育人,所以态度并不十分友好。
但是后来我对他的态度逐渐改观,他非常复杂,我难以理解,他游手好闲,但有事的时候又肯担当;他异想天开,但好像也有底线;他行为粗鲁,但目的又往往很温柔;他常常犯错,但又知错能改;他大买特买又不收拾,搞得家里乱七八糟,这很讨厌,但他把衣食住行都安排地很丰富,我又乐在其中;他处理起重大事务来显得很成熟,但生气的时候又幼稚得可笑……”
靠谱精替他说出了他自己难以启齿的事实:“他成为了你生活的一部分,并且你也喜欢这样?”
“emmm……”施严试抿着嘴呣了半天,最后还是点点头。
“但是呢?你有什么顾虑?”
“第一,我担心他也会混蛋地对待我,他的过去和性格让我很不放心,我不停地试探他、不断地考验他,我不确定他怎么看待我,在他眼里我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他会不会被我惹恼,能不能容忍我,会不会骄纵我,是不是认真地对待我,会不会随随便便地伤害我……”
施严试绞着双手,坦诚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袒露出最深处的想法,靠谱精抱以同样的真诚,他不会向外透露从施严试口中听到的任何一个字。
“第二个顾虑是对我自己的,我在谈情说爱方面表现出奇得差,甚至可以说是离谱,我给我的养父表白,差点搞砸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跟最善解人意的普罗谈恋爱,最终也以失败告终,他俩跟郝奇相比更适合作恋人,我都能搞得一塌糊涂,郝奇这么棘手的谈情说爱对象,我实在没信心……”施严试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
靠谱精抱着双臂往后靠在腰枕上,思考了一会儿。
“对于你的第一个顾虑,我也没有明确的结论。针对第二个顾虑,我需要做一些检测来确认一个猜想。”
“请便。”
靠谱精拉过平时做靠谱性认证双合诊的转椅,坐在了施严试的面前,“放松,不要抵抗我。”
“额——”施严试忍住了一声呻吟,灵魂被触碰还是那样不适。
靠谱精继续发出指令:“在大脑中想象徒老师。”
施严试照做了,并且靠谱精的触碰面积更大了,好像是在检测一些细微的差异。
靠谱精给出诊断结果:“这叫做依恋。”
“依恋?”
“是的,我的朋友,爱分很多种。请再想象普罗。”
“分很多种?”施严试照做了。
靠谱精又给出一个结果:“这叫做欣赏,带一点自豪和愧疚。”
“愧疚……”施严试艰难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靠谱精的检测很准确,他在大脑中想象勇敢的妹妹,“那这个呢?”
“这应该是……‘煞笔小猫真可爱’。”
施严试很想笑,却由于灵魂被抓住太过痛苦而笑不出来。
“最后一个检项,想象郝奇。”
“好的……Oh,抱歉,心动过速会影响你的检测吗?”
“不影响,”靠谱精如同做B超时发现了标准的胆囊结石,“非常明显的特征,非常典型的外观,非常标准的表现,这就是——爱情。”
他从施严试的灵魂里离开,摘掉了橡胶手套,扔进了脚边的黄色垃圾桶。
施严试靠在沙发背上,平息着来自身体内部的不适。
靠谱精站起身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在键盘上输入什么东西。
施严试斜靠着看着他,“你的建议是——”
“作为你亲密的伙伴,我需要提醒你,即便是在精怪漫长的生命里,这么典型的爱情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靠谱精撕下一张便利贴,从背面写了几行小字。
“谢谢,你让我的思路清晰多了。”
“我的荣幸。”
“即便我想再尝试一次,我该从哪里入手呢?”
“虽然我没有权限查找精怪的位置信息,但是,我可以查询消费记录,这年头,除了农民,这两种信息几乎是同一个东西。”靠谱精把手里的便利贴对折,用它自带的背胶粘了起来,递给施严试。
施严试掀开一个角往里看了一眼,看起来像一个喝酒吃肉的地方,他抬头感激地望着靠谱精,“我不知道该怎样回报你。”
“不,回报不是我需要的东西。”
他郑重地和施严试握着手,眼睛里闪着愉快的光芒,“去吧,我的朋友,恭喜你即将拥有爱情!”
“谢谢你,祝你也能获得需要的东西!”
施严试与靠谱精作别,根据纸条上的地址来到了一家烤串小店,店面很小,所以大部分客人都坐在店外的街边,头顶上支着一个彩色竖条纹的塑料棚,还引来了一个驻街歌手供客人们点歌。
施严试老远就确定郝奇一定在那家店里,因为那个歌手唱的是郝奇的洗澡歌单。
他沿着路边一溜小摊步行,小摊的灯泡都裸露着,以刺眼的光亮驱赶着朦胧的夜色,街边坐满了周围工业园里的工人,有的笑着、叫着、大声地说着什么东西,就好像陷入癫狂才算是充分利用非工作时间;另一拨人则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和死感,麻木地啜饮着冰凉的啤酒,如同正在从苦痛中缓过劲儿来。
施严试一边走一边张望着,不知道是郝奇太出挑,还是他的眼睛太好,他的视线一下子就锁定了郝奇的位置。
郝奇已经有些熏熏然了,双颊泛着红晕,一条胳膊搭在他右边穿蓝色工装的大哥身上,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那人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上下激烈地挥舞着,亢奋地跟坐他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施严试看到他这幅醉生梦死的样子,火一下子就冒起来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