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玄象局临时指挥中心却一片阴沉。

C城有影响力的天师齐聚于此，丘和道姑坐在狭长的会议桌旁，桌上摊开着C城的平面图。

“生命女神的权柄已从万宁小区扩散至整条街道。被光芒笼罩的区域，所有生物都产生了异变。”智行大师作为C城玄象局的局长率先开口了。

智空大师捻动佛珠，眉头紧锁：“更棘手的是，水泥路面都开始生长野草，交通完全瘫痪。被困在附近的人，只能徒步撤离。”

投影仪上，监控画面令人毛骨悚然。街道上挺着孕肚的男人步履蹒跚，七八十岁的老者痛苦地捧着隆起的腹部。

“统计数据显示，”负责情报的小王调出数据图表，“所有14岁以上男性无一幸免，但女性中只有绝经多年的老妇受到影响。奇怪的是，适龄育龄女性反而完全免疫。”

丘和道姑猛地拍案而起：“生命女神的神迹自然只能照耀没有怀孕能力的人身上！男性、绝经多年老妇，这些没有生育能力的人怀孕，方能显示祂的神迹，才能提供最纯粹的信仰之力！”

智行大师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在八位年轻女天师身上停留片刻，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他们有年轻女天师，不然接下来的行动都会受到阻碍。

“丘和道姑，请你带队前往万宁小区实地勘察，实时传回现场情况。”

“明白。”丘和道姑利落地起身，七位女天师紧随其后。

*

“爸，老公，你们再坚持会儿，玄象局已经派人来了。”张秋芳强作镇定地将两个“孕妇”安顿在沙发上，手指颤抖地刷着手机新闻。

屏幕上跳出的消息令她浑身发冷……

万宁小区周边已有上百例男性“怀孕”报告。这还是在网络上分享的，没有分享的数据只会更多。

更可怕的是，有人试图逃离这片区域后，隆起的腹部依然在不断胀大。

“小秋！快，我……我要生了！”张大爷突然惨叫一声，布满褶皱的肚皮诡异地蠕动着。

张秋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虽然她自己生过孩子，可男人要怎么分娩？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跌跌撞撞地跑去敲隔壁赵大妈的门。

门开得很快，赵大妈一脸了然：“你们家也有人‘中招’了？”

“我爸和我老公都怀孕了，我爸现在要生了！”张秋芳声音发颤，“你能帮忙接生吗？”

赵大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腹部微隆的儿子：“我去帮张大爷，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儿子没有回应，只是痛苦地蜷缩着，五个月大的孕肚在被子下起伏。

“好疼，疼死我了！”两人刚踏进张家，就听见张大爷撕心裂肺的惨叫。

老人瘫倒在地，白发凌乱地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几缕枯草似的胡茬在嘴角微微颤动：“生命……女神的……光辉！”

“爸？你说什么？”张秋芳俯身想听清父亲的话，却被赵大妈一把拉开。

“别愣着！快准备热水和干净毛巾！”赵大妈卷起袖子，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掀开张大爷的衣摆，瞳孔猛地收缩……老人干瘪的腹部现在鼓胀如球，皮肤薄得几乎透明，能清晰看到里面蠕动的胎儿轮廓。

赵大妈刚转身去拿毛巾，身后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她惊愕地回头，只见一个巴掌大的婴孩已经躺在张大爷脚边，脐带还连着老人干瘪的腹部。

“这……这怎么可能……”赵大妈手忙脚乱地用毛巾裹住婴儿。

张秋芳端着热水跑出来，在看到父亲模样的瞬间，水盆“咣当”砸在地上。刚刚还痛苦呻吟的张大爷，此刻已变成一具皮包骨的人干，灰白的皮肤紧贴着骨骼，像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

“生……命……女……神……”张大爷凸出的眼球转动着，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女儿的手腕。在张秋芳惊恐的注视下，老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化为一具森森白骨。

“爸……”张秋芳大哭。

*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万宁小区的个个房间内。

符九萧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手中死气源源不断注入肉球，却只能勉强维持肉球不再膨胀。

双方力量陷入了危险的平衡！

随着死去的信徒越来越多，肉球的力量陡然增强。只见它剧烈震颤，表面血管暴突，竟开始重新吞噬周围的血肉！

“糟了，”墨漓脸色骤变，“生命女神要冲破桎梏了！”

符九萧震惊，司命剑加上五块冥王令，居然压制不住一个尚未完全复苏的古神？这怎么可能？

墨漓的眉头皱起，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转向钟意庭，大喊道：“快！把五块令牌合到一起。”

五块令牌合并，是冥王沉睡前给五位候选人留下的考题，若有谁能办到，就是下一任冥王。

钟意庭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自己能不能办到，深吸一口气，双手迅速地掐出复杂的诀印，口中开始低吟古老的咒语。

刹那间，阴风怒号，方圆百里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天空仿佛被泼了墨汁，厚重的乌云翻滚着遮蔽天光。

五块冥王令悬浮而起，在钟意庭掌心上方旋转交织。它们的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芒，起初微弱而柔和，如同初生的星光，但转瞬间便变得锐利而刺目，将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它们交织成一道明亮的红色光环。

忽然，光环越来越大，像火山喷发般爆发出来，天空瞬间被染成了通红。

一块玄色令牌凭空出现。令牌表面浮现出冥河奔流的纹路，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钟意庭忽然感到体内灵力翻涌，那道卡在五域境多年的瓶颈，竟在此刻轰然破碎。

他闭目内视，发现眼前的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黑白灰三色交织……白色代表蓬勃生机，灰色象征苟延残喘，而黑色则预示着死亡终结。

更令他震撼的是，体内盘踞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只需心念一动，便能将所见之物尽数染上死亡的黑色。

“这就是……冥王权柄的力量么？”钟意庭凝视着房间中央那团灰白色的肉球，试探性地打出一道黑色灵力。

肉球接触黑芒的瞬间剧烈颤抖，光芒陡然暴涨，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符九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上古时代，冥王权柄确实无法与生命女神相提并论。但如今这个时代，又有谁不向往轮回？冥王权柄早已今非昔比。

见此法有效，钟意庭再不迟疑。

他双手结印，玄冥令悬浮于身前，源源不断的死亡之力如潮水般涌向肉球。

那团血肉在黑色灵力中痛苦挣扎，光芒越发明亮刺目，体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

窗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一个个新生婴儿呱呱坠地。那些“产妇”在完成分娩的瞬间，便如风化的沙雕般灰飞烟灭。

然而生命女神的力量非但没有增强，反而越发衰弱。

“垂死挣扎！”钟意庭冷喝一声，又是一道死亡黑芒打在肉球上。

这一次，肉球剧烈抽搐后，光芒骤然黯淡，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就是现在！”钟意庭将冥王令狠狠刺入肉球，“符老师！”

符九萧手中司命剑红光大盛，剑锋劈下的刹那，一股古老而强大的力量骤然反扑……那是生命女神权柄之力。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符九萧虎口迸裂，鲜血顺着手腕滴落。

“破！”

符九萧再次调集灵力，斩在了权柄上。

刹那间，万千流光迸射而出，所过之处枯木逢春、死气尽散。

墨漓震惊地看着窗外，那些凋零的草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抽枝发芽，比之前更甚。

“生命女神陨落了？”墨漓声音发颤。

符九萧收剑入鞘，看着掌心的伤口骤然恢复：“权柄已碎，这些是散落的生命本源。”

不仅如此，生命权柄的破碎意味着：在这个时代，再无人能够重聚“新生”权柄。现代文明的信仰体系早已改变，人们崇拜科技与理性，而非虚无缥缈的神明。

微风轻拂，天空中的阴云渐渐散去，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满目疮痍的万宁小区。

令人惊异的是，万宁小区此刻竟宛如原始丛林。参天古木拔地而起，藤蔓缠绕着残破的楼宇，各色奇花异草在水泥裂缝中肆意生长。这是破碎的权柄最后的馈赠。

幸存的居民们呆立在街头，手指颤抖地抚过自己恢复平坦的腹部。有人痛哭流涕，有人跪地祷告，更多人只是茫然四顾，仿佛刚从一场荒诞的噩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