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将巧巧带到公安局，交给了警察并做了笔录后，便去海森生物找贺临川。

“这是当初答应你的。”林夏把两管血放在了贺临川的桌子上。

贺临川的总裁办公室在海森生物的顶楼，坐拥整层，四面玻璃幕墙，能鸟瞰整个苍南市核心区。

林夏进办公室时，贺临川正站在窗前端望远方。

他金丝眼镜后的眸色深沉，扭头对林夏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我有些关于贺凡真的问题想问，不知道你能不能据实相告？”

虽然是姐弟，但是现在的林夏明显是个社会经验不足的学生，完全没办法把面前这个精明的男人当作是自己弟弟。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收好血液，转身出了办公室，林夏赶紧跟上。

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后，停在了仁爱医院的地下专属停车场，林夏正疑惑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贺临川示意她跟上，专属电梯不像林夏竟然直接往下，到了地下室。

地下空间共四层，安保严格，里面很多戴着口罩忙碌的医护人员。

林夏心想，难道贺临川在集结医生团队制作对抗异变的药剂……

走到第四层的贺临川突然停住了脚步。

林夏抬头，但见硕大的房间中央放置着一个大型玻璃器皿，里面漂浮着一片组织，连接着无数的微电极。

几个科研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记录着数据。

他们似乎见惯了贺临川，看见他进来，也没反应，继续工作着。

“这是？”林夏有种奇怪的预感。

“凡真的大脑切片组织。”贺临川淡声道。

“什么！”林夏吃惊，“你们怎么会有他的大脑切片组织，贺凡真知道吗？”

“这就是他的主意。”贺临川道。

“为什么？你们是在研究什么？”

“神的诅咒。”说这话时，贺临川的声音有着难掩的沧桑，“凡真从小就能听到神的声音，看见眷族和鬼魂。贺家一直也想摆脱神的诅咒，凡真的父亲和我从他一出生就制定了一个计划……”

贺临川往走廊深处走去，林夏忙跟上，追问道：“什么计划？”

贺临川抬头，白色寒冷的房间里，竟然有三个沉睡仓，而里面躺着三个人——跟贺凡真长得一模一样。

“他是多胞胎？”很快林夏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这三个闭目昏睡的人除了鼻尖的红痣和贺凡真几乎别无二致，“是克隆人？”

“没错。”贺临川抚摸着沉睡仓冰冷的玻璃罩，道：“他们是凡真诅咒的替身。贺家不想再做神的奴仆，献祭长子长孙，于是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希望能分担神的诅咒。”

“管用吗？”林夏没想到贺家竟然敢直接违法克隆人，但是世代受诅咒，确实会让人铤而走险。

贺临川摇头：“神暴怒，凡真开始频繁头疼和癔症。而他父亲则没到三十岁就死亡，母亲也噩梦连连，多次想自杀，直到……”

林夏想到了楚明河所说的，神抛弃了贺家，到了楚家，他突然明白了缘由。

“直到什么？”

“直到他和他母亲从海里生还。”贺临川道，“他与新的神结了契约。从此贺家与旧神的契约被解除，而凡真再也没有听到旧神的呓语，贺家也很少受到旧神的惩处。”

“代价是什么？”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

“凡真与新神共用身体。”

“什么！”

那之前从他身上时而闻到茉莉花香，时而闻到檀香就能理解了。

只是林夏没想到贺凡真竟然答应这种要求。

“那原来的贺凡真他……”林夏说不下去了，大雨天桥上笑着跳下的少年跃然眼前。

“死了。他有严重的抑郁症，早就厌倦了活着。”贺临川叹息，林夏看到他白皙的脸皮下有青色活物闪过。

猛地退后了一步。半人半怪物地活着，确实痛苦。

“他……自愿自杀吗？”林夏迟疑道。

“不知道。”贺临川深深地看了眼林夏，道：“现在的贺凡真，对你好吗？”

“挺、挺好的。”无数似乎是邀宠又似乎是吞噬她的黑影、对她身边人李昊和周幼仪的排斥、一次次的帮助和救援，奶奶的警告，林夏其实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但是她知道自己要这么回答。

因为她手腕上的红绳突然灼痛，她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

一双手搭在了林夏的肩膀上。

“夏夏这么说哥哥很开心。”贺凡真的声音比以往多了一丝的暗沉。

“你怎么找来了？”贺临川蹙眉。

“来看看我的替身！”他把替身两个字咬的很重，越过林夏绕着三个沉睡仓走了一圈，然后停到了其中一人的头部，纤长的手指敲了敲玻璃。

“看着别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还真是感觉奇怪。”贺凡真说完扭头道，“很多乡镇诊所的病人异变了，还有几个渔村的人被撕咬至死。”

林夏心里咯噔一声：“丰收村……”

“全都供奉这你奶奶的神像，另外几个渔村也是。”

贺临川皱眉道：“姨母这是要干什么？”

贺凡真讽刺一笑：“成神。”

林夏感觉冷风丝丝地钻进了骨头缝里，她禁不住有些心寒。

“我先命人给那些异变者注射抑制剂，林夏给我的血液我也已经给了科研组，希望能有新的突破。”贺临川望着林夏道，“还要麻烦你再多给一管血，救凡真的奶奶。”

“那你呐？”林夏给出两管血，本来以为是贺凡真奶奶和贺临川两人使用，没想到贺临川竟然率先给了科研组。

“我不需要。”金丝边眼睛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林夏道：“你是药物的实验体？！”

贺临川默认了。

林夏没想到他竟然以身试险，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地有些软和。

警方很快就接到了报案，不过因为涉事村庄较多，案件诡异，这次的案情被压了下来，一切的调查都保密。

林夏和李昊、周幼仪说了村庄和异变者的事，叮嘱俩人一定要小心。

楚明河那个混蛋不知道还会作出什么事来。

林夏洗漱完整准备休息，却接到了贺临川的电话。

“三个克隆人死了。”他沉吟片刻道，“今天咱们三人离开地下室后，三人心跳骤停。”

贺凡真杀的？！林夏想到此，差点没拿住手机。

木偶哥哥杀了他们！

林夏呆坐在床头盯着桌角许久，那里之前是放塑料盒子的位置，也是木偶哥哥一直陪着她的位置。

从小到大的与木偶哥哥一起的画面走马观花地在脑海里轮转，泪水打湿了林夏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

梦里奶奶像之前一样拄着拐杖给她做好吃的，她则开心地将木偶哥哥从塑料盒子里拿出来，摆在餐桌上，奶奶慈爱地给她和哥哥的小木碗夹菜。

林夏感觉开心极了。

餐后，奶奶点了三支香，然后对林夏道：“丰收村的村民王婆婆被邪神缠上了，奶奶要去给她驱邪。丰收村民感激奶奶，给奶奶刻了木偶神像，夏夏和哥哥在家乖乖的，奶奶很快回来。”

似乎有冰凉的手指擦过林夏的眼角，她蓦地惊醒，昏暗的房间里有淡淡的檀木香。

口干舌燥，林夏起来到客厅倒水，看到奶奶关闭的卧室门有些难受，她开门进去，静静地看了片刻，转身时不小心脚踢到了墙壁上的一个小东西，结果吱呀呀几声，柜子竟然打开，露出一个暗室。

林夏忙拨开衣服，钻了进去。

暗室很小，正中竟然摆着奶奶自己的木雕像，然后是一些奶奶算命的龟壳、铜钱、做法的法器，只是那法器上刻着安康鱼的雕塑，与之前她在幼儿园密室里以及楚明河家门上看到的一样。

林夏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个名单簿，上面是委托奶奶做法事之人的名单，丰收村的名字下面连着一连串的人名。

还有刘家村、鱼跃村等等几个村名，后面也是跟着一连串的名单。

有癔症的、有鬼打墙的、有见水鬼的、有鬼上身的……

从几十年前就开始记录了。

似乎与奶奶梦中所说一样，她是因为帮助了这些村民，这些人才将她雕刻成了人像进行供奉。

难道是贺凡真撒谎？

凄凄切切的哭声从客厅传来，林夏忙从暗室里出来。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身红裙、戴着珍珠耳环的左倩。

她满脸带血的泪珠，身影几近透明，深更半夜地痛哭，看着委实吓人。

“你来这做什么？”林夏防备地摸着立在墙边的扫把。

“求你救救我，我不想魂飞魄散。”她噗通跪倒在地，膝行几步到了林夏的跟前，林夏忙后退。

自从贺凡真和她成了邻居，左倩还有楚明河派来的监视的人就基本上无法出现，林夏不知道左倩是遇到了什么，竟然敢冒险而来。

“你、你怎么了？”这么个恶鬼，她其实不想管，但是总觉得她知道一些秘密。

“求你，让你哥哥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害过什么人。”左倩哭得几乎维持不住人形，五官差点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贺凡真……他怎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