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折了根粉笔,转身面向黑板,留下了几个遒劲的大字——“期中准备班会”。
写完后他回过身来,轻敲了两下讲台,望着同学们,扬起了略微有些僵硬的标准式微笑,语重心长道:“同学们,期中考距离我们还有两周时间,我们应该打起精神……”
他说着习惯性往台下扫了眼。
陈闻正在睡觉。
老高提高了点声音,继续用温柔的调子强调:“我们应该打起精神!”
陈闻闻言掀了下眼皮,翻个身脸朝季深继续睡。
回校第一天,大家都挺困的,假期几乎每个人都抓紧一切可利用时间光明正大地玩手机,基本上没怎么睡,但不同于陈闻的是他们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别的先不说,就单凭讲台上的人是老高这一点就已经够渗人了。
季深正在看知识点,听了老高针对性寄强的暗示后,他侧脸看了看陈闻,心说:这么人眼睫毛还挺长。
老高看着陈闻这副鬼样子,忍了忍,没忍住,拍着桌子朝教室尾吼:“陈闻!你给我站起来!睡得挺安心啊!要不要再给你送床被子来啊?!”
这一顿吼把班里原本钓鱼的学生都吼醒了,大半高二(7)班同学齐刷刷把头转向教室后排角落。
陈闻在众多目光中站了起来,椅子不注意间划过地板发出“呲啦——”一声,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困倦,满脸都写着“别烦我”。
作为一个狗头军师,摆烂班长,班里大半人都是他不认识的,耐何这大半人都认识他,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其实陈闻也没干过什么大事,无非就是逃课,翻墙、上课睡觉,更嚣张点也就考试全科白卷,把诸多老师气到喊“跳槽”。
但这人浑身上下都散着股野劲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导致基本没谁敢接近。
给自己找虐吗?
班里的气氛有些诡异,陈闻刚睡熟就被叫起来,脑子还有点懵,他看了眼季深,又看了眼讲台上的是老高,没吭声。
老高气不打一处来,扳了根粉笔头精准的往他这边砸,可惜目标地理位置太远,粉笔头飞到一半就落在了过道,他又吼了一句:“陈闻!你给我到走廊去站着!站醒了再回来!”
陈闻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季深停下手中的笔,扯了扯身旁大帅逼的衣袖,他有些意外,顿了下脚步回头看扯住他袖子的人。
想搞什么鬼?
季深没看他,径直起身对老高说:“老师,他发烧。”
老高狐疑在打量了陈闻一眼,又看向季深询问:“真的吗?”
“刚测的,”季深点点头,开始胡说八道:“快烧熟了都。"
……
陈闻低头看着自己的同桌,一时语塞。
老高又看了眼陈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终于松口道:“行了!坐下吧。生病了就请假回家看病,注意身体……”
老高就是气急了点,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人好,不拿成绩定论人品,对学生也是尽责关心。
陈闻顺着话坐回座位上,继续趴着睡,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季深都想给他颁个年度影帝奖。
讲台上的老高还在念叼着期中考,为下面的学生们做思想工作,仍旧很有气势,只是声音低了些。
季深捏着笔,一边在草稿本上背单词,一边记知识点,身旁的人没有抬头,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放在季深桌肚子里,轻声说了句:“谢谢。”
陈闻睡了小半节课才醒,醒过来时班里人在小声喧闹,还有些被老高成功洗脑的已经在半磕半睡地复习期中考知识点了。
但张循安明显不是后者。
陈闻拿了支笔戳了戳他的肩,张循安火速将手机塞进书包,一个激灵回过头,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陈闻指了指旁边的空桌,问:“他去哪了?”
陈闻居然在找人?张循安回忆了一他平常时对什么都不上心的随意样,现在反差如此大,他俩已经背着他关系好成这样了吗?
想归想,但他没有问出口,只是回道:“在办公室,刚才被老高叫走了。”
“哦,谢谢。”陈闻应了句。
陈闻在很多地方还是和齐阳八中传言中的桀骜不羁学渣有很多大差别的。
比如那句很有礼貌的“谢谢”。
多他妈文明高尚。
老高办公室堆了几份卷子,他喝了口茶后关心道:“季深,来七班学习还跟得上吗?平时感觉怎么样?”
“跟得上,”季深站在一旁说:“七班氛围挺好的。”
你确定?
老高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他摸不透季深心里在想中什么,本着只要不影响成绩就行的理念,他把手中的试卷递给季深:“这是一班的卷子,你拿回做一下吧,有几道题出的挺好的,你看看。”
季深接过卷子回了句:“好的老师。”
但他转身刚打算回班时又被叫住了。
“陈闻没事吧?要不你中午带他去医务室看看?身体这样可不行,”老高顿了一下继续絮絮叨叨:“你平时有空帮老师开导开导他,起码得把选择题填了,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不会麻烦吧?”
关系挺好的?
好像是挺好的。
季深笑着回老高的话,大言大惭道:“老师,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带上人生的正轨。”
人生的正轨。
也不必说得那么严重,老高心说。
回到教室的时候陈闻叼着根棒棒糖,一只手支着下巴看书,他手腕清瘦,不经意间显露出半截黑色手绳。
季深记得他前不久好像把手绳解下来放好了,那段时间学校仪容仪表抓得严,险些还因此被扣分,只是不知道陈闻什么时候又把这玩意儿给戴上了。
陈闻掀起点眼皮去看他,细长的眸子仍郁着未散去的倦意。
季深把试卷折平后叠好放在角落,脑海里还是老高说的那几句话。
“老高叫你去干嘛?”陈闻看着他问。
季深抄起一套没整理好的卷子卷了卷,开玩笑地往他脑袋上招呼,笑着说:“说你,身体不好。”
他身体好得很。
“考试零分,怀疑是傻逼了。”他笑着,继续忽悠道:“让我带你走上人生的正轨,迎接美好的未来!”
“但是,”陈闻咬着字,拖长音调,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我们这种翻墙离校,抽烟喝酒,打架斗欧的坏学生,一般都不服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