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间已到。按规定,膳房的丫鬟们要轮流给房主送饭。
盈盈回到膳房时,恰巧仅剩天十四的午膳还没送。
想必是众人知道他有了情人,连饭都懒得送了。
很符合膳房众人的一贯作风。
无利不起早。
盈盈想起了上次给天十四送饭……
也是如此情形,他的食盒留在桌上……
而饭菜里被下了药。
盈盈叹了口气,拎了膳盒,一步一步朝天字第十四号房走去。
短短百米的距离,彷佛无限漫长。
盈盈回想着膳房里丫鬟们的话。
原来天十四在别的丫鬟们眼中是最优选择。
天十五天十六那些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次……
天十四他那般孤傲,不肯跟别人多说一句话。
倘若他愿意,那些姑娘恐怕会趋之若鹜吧……
既然他有那么多选择,何必单单只折腾她呢?
万一被发现,她被万夫所指,他却一点事没有……
这太不公平了!
盈盈心里烦闷,尽管她跟天十四在一起的时候确实让她感受到了一晌贪欢的快感,但她内心的最深处对天十四依旧很抵触,她的爱情不应该是仅仅满足□□那么简单…她想找的是那个真正懂自己的人,那个能够给予心灵上的皈依与寄托的人……
真想离开他,回归清静的日子……
想把那个丢失了的自己找回来。
不想再做他的床伴。
盈盈叹了口气,端着食盒进了天十四的房。
天十四手里把玩着一把钥匙,他见今日送饭的是盈盈,心里欢喜,道:“盈盈,今日是你?我正好有事与你说。”
盈盈道:“我也正好有事跟你说。”
不如索性说了吧。
他会不会生气?
可如果不说,耽搁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越不利。
管他生不生气呢。
大不了一死。
天十四道:“那你先说。”
“天十四,我今日身上不爽利,可能这几天不能陪你了。”
盈盈来了月信,她万幸自己没有怀孕。
盈盈低着头,浅浅抿了一口茶,试图缓解心里的紧张,她感觉到天十四冷冽的眼神从她头顶扫过,她不敢抬头看天十四。
“多少天?”
天十四直截了当的问。
盈盈心里一凉,果然,他关心的只是她的身体能不能陪他。
“七天。”
“太久了。”
天十四道。
盈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太久了?他有没有把她当人看?
“五天,最少五天。”
盈盈抿着唇,低着头,一眼都不想看天十四。
她已经能感觉到天十四的气场转为冰冷。
随你怎么生气去!
就算你生气,我也陪不了你。
“盈盈,晚上陪我睡。我可以…不碰你。”天十四道。
盈盈心里气极,
不碰我就算是你的妥协了吗?
我连自己独立睡觉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这家伙欲望这么强,怎能忍住接连几天不碰我?
怕不是他连月信期都不肯放过我!!!
盈盈心里气炸,脱口而出道:“王府里那么多姑娘,比我漂亮的、比我温柔的有的是,只要你愿意,她们上赶着贴你。你又何必单单只折腾我一人?我这几天陪不了你,你找别人去吧!”
“你说什么?”天十四喝道:“你让我去找别人?”
盈盈气道:“对。别的丫鬟比我会伺候,比我更温柔。保证你满意。”
天十四道:“你要把我推出去…”
天十四攥紧拳头,那钥匙深深卡进皮肉里。
天十四苦涩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盈盈道:“不就是陪睡吗?谁不能陪你?膳房丫鬟有的是想跟你睡的!你找她们去!”
天十四没想到这么露骨的话会从盈盈口中说出来,他不可置信道:“你当真这么想?”
盈盈道:“对。比真金还真。”
天十四道:“我本想着,是我对不住你,我想对你负责……”
盈盈放下茶杯,冷冷道:“如今我来了月信,我很庆幸我没怀孕!我不用你负责。你若执意要负责,你以后不要再碰我,就算是负责了!”
天十四听完如五雷轰顶,道:“好、好好。”
天十四大脑一片空白,他手里的那把钥匙此时显得无比可笑。
在盈盈进来之前,他满心欢喜,他已准备好了求娶盈盈,他本想今天跟盈盈说,他想带她离开王府,他想跟她成亲,求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原来,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天十四沉默半晌,叹气道:“我竟没发现,你的嘴巴这般厉害!”
盈盈道:“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了解过我!你贪图的,不过是床笫之欢罢了!依我看,你就是懒!你懒得去摘别的丫鬟的面纱,懒得一个一个去了解。我正巧送到你床边而已,你便任意折来耍玩!”
天十四听完,顿时被激得说不出话来。
天十四道:“原来你心里一直是这样想我的。”
盈盈道:“不错。”
天十四道:“好极,好极。”
天十四坐在椅上,叹了口气,他把钥匙收回袖里,道:“我独孤彦云今年二十有四,十六岁入王府,算来已有八年。府里丫鬟或明或暗示好者无数,我不曾遇到过动心之人。我对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随意找一女子寻欢作乐。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不再勉强你。但我希望你不要把我想成一个随便的人。毕竟,我只对你动心过。”
盈盈只记住那句‘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不再勉强你。’顿时如释重负。丝毫没有体会到天十四的话中情意。
盈盈道:“大可不必。你还是留着你的这份心动,花在别人身上吧。”
盈盈的话如同一把利刃,戳进天十四的心脏。
天十四沉默半晌,道:“盈盈,你心里可有我半分位置?”
盈盈道:“没有。”
盈盈扔下两字,迅速离开了房间。
屋外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盈盈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盈盈回头看了看天字第十四号房紧闭的房门——
天十四果然没有挽留她。
终于摆脱掉这个瘟神了!
盈盈已经走了很久,天十四仍坐在那张椅上。
他感觉自己浑身没有力气,根本站不起来。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这双杀人无数的手。
他苦笑了一下。
南荣第一杀手,真是可笑啊……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是这种感觉……
原来活着会比死了还难受……
那个丫头,一点武功都不会,却将他一招绝杀。
第二日一大早,玉瑾说天十四领了任务外出,且不知归期。
按照荣王府的惯例,所有杀手每隔一月必须回府点卯一次。
盈盈美滋滋地想:这次他会不会出去一个月再回来?一个月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没准她已经偷到紫露丹跑路了!
择日不如撞日,天十四离府的当天晚上,盈盈重振旗鼓,趁玉瑾熟睡,盈盈披了黑袍偷偷溜了出去。她等不到薛正辉,准备自己去偷紫露丹。
天知道她有多迫切地想偷到紫露丹,趁早离开荣王府这个鬼地方!
天十四不在,她信心满满,跟天十四相处久了,她对自己的定位出现偏颇,尽管其他杀手也武功超凡,她却不以为意,全然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武功,连胆量也大了起来。
乌云蔽月,万籁皆寂。
正是子时,盈盈独自一人走在去往荣王院落的柳林小路上,丝丝凉风平添了些初秋的凉意。突然,一个黑影闪过。盈盈吓了一跳。待她四处张望时,那黑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黑影伸出手掌冲她的脸颊一挥,盈盈躲闪不及以为要挨一嘴巴,那手掌却停在她脸边戛然不动。盈盈定睛一看,是一个穿黑袍且遮面绿衣丫鬟!那丫鬟收了手,抢了她的腰牌就往鸿泰院方向飞去。
盈盈本是来偷紫露丹的,她因心虚,不敢大声求救,她快步前往鸿泰院去追那绿衣丫鬟。盈盈还没到鸿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兵器击撞的声音。盈盈定睛一看,见一身着天字服杀手与那丫鬟打的激烈。那天字服杀手使得是一把弯刀,绿衣丫鬟使得是一对峨眉刺。
天字,弯刀……
是柴玉笙!
盈盈暗道不妙,准备逃走。却见那丫鬟突然双臂被柴玉笙锁住,柴玉笙单手一提,那丫鬟双臂挣脱,又顺势转身一拧,柴玉笙眼疾手快拦腰一勾,两人姿势竟变成柴玉笙搂住那绿衣丫鬟的纤腰!柴玉笙愣了一下,那丫鬟被柴玉笙锁在怀里,索性伸开双手抚在柴玉笙胸口上,隔着面纱亲了柴玉笙一下。
盈盈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柴玉笙显然也受了惊,他一旋身脱开那丫鬟,手上多了一个腰牌。
柴玉笙看了一眼腰牌,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字——梅香。
盈盈看到柴玉笙看腰牌,突然醒悟,那丫鬟抢她的腰牌是盗用她的身份!
天哪!柴玉笙会以为是‘梅香’吻了他的!
盈盈顿时吓坏了,恐怖程度比偷药被抓还严重!
柴玉笙对那丫鬟讥讽一笑,道:“你是梅香?”
那丫鬟怔了一下,一个“凤点头”,反向逃走!
腰牌已在柴玉笙手上,盈盈自知夜晚出来的事情已然瞒不住。盈盈自行暴露,跟在后面喊道:“还我腰牌!”
柴玉笙没有工夫还梅香腰牌,他将腰牌往怀里一揣,掠地飞起去追那丫鬟。
盈盈只好去追两人。
盈盈追得气喘吁吁,见柴玉笙已追上那丫鬟,那丫鬟吃了柴玉笙一掌,翻倒在地,“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染湿了面纱。
柴玉笙提刀一步一步逼近绿衣丫鬟。
盈盈站在柴玉笙身后不远处,不敢上前。
突然,盈盈只觉得耳边生风,身后好像有一股力量推着她往柴玉笙身上撞!
“啊……”盈盈的尖叫声提醒柴玉笙迅速转身。
盈盈眼看就要撞到柴玉笙,吓得不知所措。
柴玉笙一手将弯刀往身后一背,一手接住盈盈,一个高抬腿,踢向盈盈身后那始作俑者!
身后那人顺水推舟,对准盈盈后背使劲往前一推,盈盈失重般扑在柴玉笙怀里。
只听‘呼啦’一阵风过,盈盈看见又一个黑袍绿衣丫鬟一个旋身飞至半空又落下,快步飞掠至受伤的绿衣丫鬟身边,将她扶起。
柴玉笙将怀里的盈盈往地上一扔,飞掠至两丫鬟中间,顿时三人又缠斗起来。
盈盈从地上爬起来,看三人互斗。
绿衣丫鬟里有两个刺客?!
盈盈仔细看着两个绿衣丫鬟想辨认,可两人在黑袍遮掩下看不出是谁。
柴玉笙一个扫腿将受伤的绿衣丫鬟绊倒在地,顺势点了她的定穴。
新来的绿衣丫鬟飞掠至盈盈身侧,一把将盈盈提了起来。
啊,她要干什么?
盈盈不知所措。
柴玉笙持刀追来,去砍这绿衣丫鬟,绿意丫鬟反手将盈盈向前一推,把盈盈当作盾牌去挡刀。
盈盈见柴玉笙弯刀向她砍来,吓得闭上了双眼!
柴玉笙刀式走到大半,根本刹不住手,见那绿衣丫鬟将梅香挡在前面,顺手一甩,将弯刀甩飞出去,扎在路边的大石上!
柴玉笙颇感无奈,一把扯住盈盈的胳膊,想把她拉到一边。而那绿衣丫鬟却不放手,在盈盈身后飞起一脚踢向柴玉笙。
可毕竟柴玉笙的手劲更大,柴玉笙大喝一句“闪开!”,他一把扯过盈盈,将盈盈扔到路边。
盈盈被柴玉笙暴力推倒,肩膀吃痛,“哎呀”叫了一声。
那绿衣丫鬟没了盈盈这张盾牌,一个旋身跳开两步。
而另一边受伤的绿衣丫鬟竟已冲开穴道,趁柴玉笙无暇顾及时溜之大吉。
绿衣丫鬟见同伴已逃走,无心恋战,旋即准备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