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兮冷笑一声:“诸位不去查到底是谁在传这些没来由的话,倒在这里逼问我?我再说一遍,王爷只是累了,休息几日罢了。”
“王爷若伤得不重,为何咱们这样大的声音,他却仿佛没听见一般?”
此话一出,诸将哗然,更有胆大者直接说:“姑娘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实在难以放心,如果姑娘再支支吾吾,我们只好自己过去看个究竟。”
“谁敢!”她一声喝下,那人脚步一顿,正停在了屏风前面,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映在屏风上,给人以十足的压迫感。
然而那人只是一时被吓住了,片刻后,身形一动,也不多言,就要往后面来,她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正要起身阻止,突然身后传来一句:
“是谁要进来看我?”
她身子僵在原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回头,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屏风外立即一片寂静,只听见衣袍摩擦声,前来闹事的将领刷刷跪了一地。
她察觉到腰上多了一双手,那手沿着她的背渐渐往上,最后攀上她的肩,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严丝合缝。
“谁要看我,进来!”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一丝隐忍和轻微的喘息,她浑身激起一阵战栗,身体微微颤抖,从肩膀开始,逐渐蔓延至全身。
他的声音听着的确不如以往中气十足,如果此时有人铁了心要进来,谁也拦不住,她向下望了眼交叠在自己胸前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紧张。
万一有人进来,他们就这样暴露在人前?他衣衫不整,她浑身僵直,两人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一想到这里,城楼上遭受的羞辱再度袭上心头,男盗女娼四个字如在耳边……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这才意识到他身体虚弱,根本撑不了许久,不得不红着脸抓紧他的手,给他以支撑。只是这一动,他的手刚好贴在了自己胸口。
纵使知道此刻的他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想法,可胸口传来的温热和触感却是实打实的,他或许也意识到了不妥,立刻握紧成拳,可不动还好,这一下,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属下们只是担心王爷的身体,如今王爷没事就好。”
听见外面的人这样说,她当即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人看,就各自回去,各司其职。”
“是。”一阵声响之后,人都走了,她想回过身看看他的情况,可他穿的是贴身衣物,体温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传过来,不知是在被子里躺久了,还是他身子不适体温就要高些,她只觉得身上热热的,甚至有一丝烫。
“陵渊?”她试着唤了一声。
“嗯?”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就贴在她耳边,带来一丝痒痒的感觉。
“你不要生气,现下这种情况,他们有了想法很正常。”
“我没有生气。”他依旧趴在她的肩头:“倒是你,气得满脸通红。”
“我……”她耳垂像沁出了血,在明月铛的映衬下,娇艳欲滴,她虽疑心他不怀好意,可偏偏他的语气只是在陈述事实,听着没有一丝调笑的意味。
“你快躺下,当心伤口裂开了。”她耐着性子嘱咐。
然而过了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陵渊?”她又唤了一声,声音轻轻柔软,听得他心里痒痒的。
听不到他回应,她有些急了,刚要回头,却依稀感觉到颈间传来一抹异样,温温的,湿湿的。
她瞪大了眼睛,恍惚之际,反复纠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正当这时,他手一松,忽然放开了她。
她蓦地回过头,一眼便瞧见了他胸前沁出点点血迹,心一紧,顾不上其他,倾着身子查看。
陵渊脖子微微后仰,正正好看见了她颤动的睫毛,和眼中的着急,不知不觉嘴角上扬。
“怎么样?疼不疼?”她这几天照顾他已经习以为常,轻轻解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口包扎的情况,就在手要触及他的皮肤时,突然意识到,他是醒着的。
她默默收回手,心虚地抬起头,正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眼里闪烁着戏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好心好意担心他的伤势,你倒好!”
“我怎么?”他努力憋着笑:“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她一时不知该怎样反驳,眼睛瞪得溜圆,却没料他突然凑近,飞速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有如蜻蜓点水一般。
“你是真的很爱这对明月铛。”
她恍然明白,方才颈间的温润大抵也不是自己的错觉,脸一红,有些气恼,可偏偏他现在这副样子,又奈何不了他,气鼓鼓地丢下一句“我去叫大夫来”,仓皇逃了出去。
陵渊醒了是天大的利好,可几日之后传来了更大的好消息,赵敬撤退的路上中了赵槊的埋伏,被冲的七零八散,逃的逃,降的降,十五万人浩浩荡荡而来,回去的时候不足十万,一副丧家之犬的晦气样儿。
陵渊一拳捶在被子上,大呼一声:“好!”谁知用力过大,牵扯到了伤口,竟咳嗽起来。
褚云兮瞥了他一眼,倒了杯水递给他,淡淡说了句:“当心些。”
仓梧见她对陵渊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心里好奇,等她出去了,迫不及待地问:“王爷做什么了?昏迷的时候,姑娘可不是这副样子。”
陵渊嘴角噙着笑,故意叹了一口气:“我都这个样子了,还能做什么?”
仓梧和赵槊对视一眼,彼此笑而不语。陵渊知道他惯会取笑自己,如今又有赵槊搭腔,比之前更起劲儿了,却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赵敬退兵的消息传回城里,百姓们都高兴坏了,可惜王爷出不了门,不然可以去街上看看,除了年节,乾州几时这样热闹过?”
“谁说我出不了门?”陵渊反驳道:“不过这点伤,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传令下去,明日在王府设宴,我要为众将士庆功!”
“得令!”赵槊高高兴兴出去,仓梧刚准备一起走,却被他留了下来。
“王爷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陵渊梗着脖子:“我想沐浴,你今晚过来搭把手。”
“王爷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需要我搭把手?”仓梧说罢抿着嘴偷笑,看见他一记眼刀飞过来,立马收敛,瞟见窗外的人影,眸光一闪:
“王爷不脏,王爷要是身上有味道,褚姑娘第一个嫌弃你。”说完也不说答不答应,扬长而去。
“你!”陵渊四下搜寻,抄起枕头朝着他的背影就砸了过去,谁知下一刻,褚云兮走了进来,枕头不偏不倚,正滚在她脚边。
他一急,掀开被子赤着脚过来:“可砸到你了?”
“哪有这么矫情?”她弯下腰捡起枕头,挽上他的胳膊:“快回床上去。”
他躺回床上,越想越觉得尴尬,方才他与仓梧的话不知她听到了几分,也不好开口问。
用过晚膳,进了戌时,陵渊开始坐立不安,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外瞟,她知道他在等仓梧,故意装作没看见,优哉游哉地看自己的书。
一直到了戌时末,管家命人把热水抬进来,她把书一放,走到床前:“仓梧有事不来了,你自己去洗吧。”
陵渊眉毛一挑:“你如何知道?”
“他走的时候说的,说他夜间有事过不来,还说你洗澡从不让人伺候。”
“好啊。”他这才发现原来她早就知道却不告诉自己,害自己苦等了一个时辰,酸里酸气地说:“好严的嘴,好硬的心,你不怕我溺死在桶里?”
她白了他一眼,上手把他搀起来:“怎么躺了这么些天还躺娇气了?你自个儿小心些,别碰着伤口就行。”
把人扶到桶边,又笑着嘱咐:“我就在外面,你要是真滑进去了,记得喊我。”
陵渊也不避她,边解衣带边咬着牙回:“你放心,我一定喊你。”
褚云兮嘴上轻松,实则却放心不下,就在屏风外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着话。
起初还好好的,无论她说什么问什么,他总有回应,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不断,她也坐得安心。可说着说着,里面突然寂静一片,不止没有人声,连水声都没有了。
“陵渊?”她试着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她开始着急,又在心里劝自己,不会有事的,那么大个人,那么浅的桶……
可饶是这样想着,心里依旧忐忑,又唤了一声,还是无人应答,她暗叫不好,连忙起身往屏风后面走。
刚绕过屏风,便见他好端端在桶里坐着,双臂搭在木桶边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姿态从容,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看见他这个样子,她的眼睛快要冒出火来,随手抄起帕巾就丢进桶里,一滩水花猛地溅起,水珠四散飞溅:“很有意思吗?”
陵渊见她似乎真生气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噌”的一声就从桶里站了出来。
褚云兮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捂住自己的眼睛背过身去:“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