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回到报名处时,见岳寂在原地等他,便走过去道:“怎么只有你一个?负责报名的人呢?”
少年抬眸,端得一派乖巧无害:“我报好了。”
“是吗?真能干。”
戚清随口夸了一句,想到岳寂成功升了绿级,便笑眯眯地问:“今日表现这么好,师父请你吃顿大餐,怎么样?”
他心情很是不错,尤其是见到老丹修没能成功把岳寂的丹药昧下,反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接管后,心情就更好了,哼着小曲出了炼丹协会。
鎏城街头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让人眼花缭乱。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们这会儿吃庆功宴,算不算半场开香槟?
戚清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迷茫了一会儿,转头道:“鎏城的葡萄酒似乎很出名,咱们尝尝去!”
开都开了,先尝几口不过分吧?
……
二人离开后不久,一道清冷的白衣身影出现在丹修学院的门口,身后簇拥数人,朝炼丹协会方向而去。
还没到门口,便有人急匆匆地迎了出来,上前低声耳语几句。
妙筝眉梢微动,语气略带讶异:“祖父来了?怎的不早些派人告诉我一声。”
“闻老吩咐过了,不让打扰您。”来人赔笑道。
妙筝沉吟了一下,问:“祖父现在还在么?有无要事绊着?”
“闻老在点评新人炼丹师的丹药,似有意收徒。”
言下之意就是并无急事。
妙筝颔首,率先往楼梯走去,淡淡道:“带我去见他,正好,我亦有一桩事要向他禀告。”
……
鎏城入了夜,天空仿佛铺开一卷深色的绸缎,灯火渐次亮起,越发迷离。
戚清晃了晃脑袋,眼前晕乎乎的,一条路分成好几个影子散开,怎么也重合不到一起。
他起身时趔趄了一下,马上被身侧的人稳稳扶住。
“师父,上来。”
岳寂转身,不由分说把戚清往背上一架,径自背了起来。
“放开,我自己能走,嗝!”戚清迷迷糊糊挣扎了一下,双腿却被岳寂牢牢扣住,架得更紧。
少年身量虽单薄了些,背脊却平稳如山,一双手似铁钳似的箍着他。
戚清挣扎无果,转而把矛头指向旁观的路人,指指点点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徒儿背师父吗!”
路人的脑袋也分裂成了好几个,摇摇晃晃地看着他,似乎在笑。
“笑什么?再笑信不信我让你笑个够!”青年语气变凶,一手醉醺醺地搂住岳寂的脖子,一手胡乱比划着,试图捏诀。
他捏了几秒,放下手喃喃道:“等下,笑穴在哪来着……”
他拍了拍岳寂的肩膀,板着脸指挥道:“放我下来,等为师想起笑穴在哪里,定把他们统统收拾了。”
岳寂沉默片刻,低声提醒:“……师父,那边是墙。”
怔了半秒,戚清旋即恼羞成怒:“为师当然知道那里是墙,这是在杀鸡儆猴!杀鸡明白吗?古人有云,孙子兵法,杀鸡儆猴,兵不厌诈,诈……算了,等回去好好给你补补文化课。”
他前言不搭后语,没一会儿自顾自地说高兴了,又开始闹着要下来。
岳寂没理他,直接将人背回了城主府。
出乎意料的是,城主府前立着一道颀长优雅的身影,仿佛在等待晚归的贵客。
“这是去喝酒了?”
城主含笑走过来,目光越过岳寂,落在他背后睡得不甚安分的人身上:“齐恩人醉的不轻啊。”
他微微侧头,吩咐道:“来人,去备一碗解酒汤。”
见到他,岳寂神色冷淡了些,简单招呼一声便欲往里走。
城主叫住他:“且慢。”
岳寂停下脚步,侧目问:“城主还有要事?”
城主上前道:“季兄弟独自带他回来辛苦,往后再遇到这种事,不妨遣人回城主府报个信,我定会派人去接恩人。”
他伸手似乎想接过戚清,岳寂错开半步,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道:“不必,师父自有我照看。”
双手落空,城主笑意一滞,道:“你还小,如何能照料周全?今夜不如让齐恩人留在偏殿,我会多拨几个下人好生照看。”
岳寂冷声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是规矩,不劳城主费心。”
“规矩?”城主拧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你们中土的规矩?”
“自然。”岳寂补充道:“这是师父教我的道理,身为弟子,岂能独善其身?”
城主便道:“这好办,你也住在偏殿就是。”
仿佛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岳寂背上的人忽然动了动,诈尸道:“什么偏殿?你怎么回事?想拐走我徒弟?”
“……”
岳寂不愿再听。
城主连忙解释道:“恩人醒了?我方才是想同季兄弟打个商量,邀你今晚在偏殿歇下,待酒醒了再回去。”
“我没醉啊。”戚清马上反驳道:“我好着呢,你们别自说自话搞得我好像那个不能自理无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一样。松手,我要下来走两步!”
在他的坚持下,岳寂终于放手,让他如愿以偿地下了地。
戚清整理了一下衣襟,神情严肃,雄赳赳气昂昂地踢起了正步。
然后差点喜提门柱迎头痛击。
岳寂全程看得一言不发,没等戚清对门柱指指点点,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把人重新背了起来。
城主见状,只好让步道:“好好好,没醉,没醉。”
戚清得意地扬起下巴,听他又问:“至少让我送你回去,好么?”
青年身上的葡萄酒香甜腻得过分,无孔不入,朦朦胧胧钻进人的鼻子里,仿佛连夜色也染上几分微醺。
岳寂想假装没听见这句话,戚清却开了口:“好啊,走吧。”
少年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脸色绷了起来。
他背着戚清加快步子,没入夜色之中,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城主甩在身后。
三人一前一后回了白色小殿,进殿前,岳寂冷冷道:“送到这里就够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么?”城主笑道。
岳寂把人放下,侧过脸看他,试图让人知难而退:“很晚了,师父要休息了。”
即使被客人如此冷言冷语地对待,城主依然和颜悦色,含笑道:“季兄弟误会了,我是在问你师父呢。”
他嗓音低沉,眉眼弯弯,满是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齐恩人,这么晚了……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戚清没应声。
——回答他的,是下一刻袭至面前的劲风。
岳寂忍他很久了。
先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想到这人如此厚脸皮缠着师父不放,眼见师父醉酒,竟想趁虚而入。
今日撕破了脸,自然没有情分可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城主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躲闪了几下,赶忙道:“季兄弟,你这是做什么!诶,别打脸——齐恩人救我!”
殿前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尘土飞扬,混乱得不成样子。
过了好半晌,殿里的醉鬼才悠悠出现在了门口。
戚清眯着眼睛,酒意似乎已经醒了大半,也没说什么,就这样懒洋洋地倚在门前看他们打架。
城主躲过左脸边的一拳,见他出来,急忙求救道:“齐恩人!”
青年打了个哈欠,随手把垂到眼前的头发拨到脑后,指尖插入发根间,不紧不慢地梳理了几下。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了直播,摆手道:“要打出去打。”
说完,他挑了挑眉,似乎才意识到什么:“噢,这里就是外面。”
青年笑了一笑,似乎嫌热,手指勾住领口外沿,将衣襟拉开了几寸,露出一截玉白的锁骨,明晃晃地惹着人的眼睛。
他平日总爱用衣领将脖颈全数包裹,连喉结也不露。此时袒露出来,仿佛上好的羊脂玉,邀请人肆意品尝,柔软脆弱,在夜色里白得有些销魂蚀骨。
城主收回目光,可疑地慢了半拍,立刻被岳寂一拳砸中鼻梁,惨叫一声蹲了下去。
“齐恩人!”他委屈地告状:“嘶,季兄弟打我!”
【一进来就有打戏可以看?】
【崽怎么跟人打起来了,这人谁啊?】
【看着像城主……?等等,崽怎么在人家家里打人?主播做了什么?】
【无奖竞猜谁能打赢?我下注崽。】
【这种没有悬念的事情就不要再拿出来说了。】
【主播呢?主播说话。】
“这样吧。”
戚清瞥了眼弹幕,懒懒道:“你们打,我当裁判。”
岳寂停下攻势,城主身形一滞,双方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青年却似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依旧笑盈盈的,冲二人勾了勾手指。
他轻笑道:“谁打赢了,谁就进来陪我睡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