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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镜府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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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脚,黑衣人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舌头探向牙后,准备咬开藏着的毒药。

却不想李谊已经先一步发觉他的意图,两指直捅到他的喉咙。

“呃……”那人痛苦得干呕几声,整个头像是被插进地里,一点都动弹不得。

“是虞相派你来的吗?”李谊问道,“点头或摇头。”

说着,李谊的手松了一些,容他回答。

这人是精心培养的死士,根本不为所动。

然而,在李谊手上骤然加力的瞬间,他就痛苦得出于本能点了点头。

下一刻,李谊拔刀起身,那人就在血泊中断了气。

“殿下。”李谊开门出来时,公主府的侍卫首领才闻声赶来。

“增派两倍人手,看好这里。”李谊叮嘱一声,就快步离开了。

“什么事啊,不能在里面说。”卓肆喝了几杯酒,脚步有些虚浮,走到李谊面前还没站稳,就又一屁股坐在廊椅上。

李谊摊手,掌心握着见血的刀刃。

“有人闯你书房。”

卓肆的醉意明显散去一些,立刻用镇静粉饰眼中一晃而过的紧张。

“不是没可能,最近边关不稳,或许有奸细想从我这里窃取关陇守备军的战备情况。”

卓肆官至关陇守备军参旗将军,这回答合理。

李谊反手握着刀刃,垂回身侧,“是虞相派来的人。”

“也就只有你,都这个时候了,还一口一个虞相。”卓肆笑道。

“到底是因为什么?”李谊没被岔开,注视着卓肆的双眼,平静又执拗地追问。

“什么为什么?”

“老师为什么被虞相盯上?你为什么被虞相盯上?——别说是因为我。”

卓肆正要说话,被李谊紧接着就堵了回来。

“今年春末时,虞相都还没把我当回事,却已经开始对老师布网了。”

卓肆强撑着笑容渐渐淡去,看着李谊身侧,血迹已经干住的刀刃,长叹一声:

“今日,你是怎么发觉的?我都没发现你不在席上了。”

李谊想要答案,但被问时,也还是耐着性子答道:“前几日,就发现有人在你府邸周围踩点了,担心打草惊蛇,就没提前知会你。

今日他寻机潜入得突然,我就先赶过去了。”

“老师说你办事周全,我还心有不服,总觉得你耳根子软,心也软。现在看来,我真不如你。”卓肆诚意道。

“姐夫!”李谊声音提了声音,“为什么?”

卓肆大大咧咧的性子,在此刻看不出一点,坚决地摇了摇头,“清侯,别问。”

“给我。”李谊摊手,“我去做。”

卓肆冷笑一声,“李清侯,你不要太傲慢,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有粉身碎骨的胆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断没有回头的可能。但你还可以。”

卓肆抓住李谊的手腕,把他握着刀的手举起来,苦笑道:“这就是我还能回头?”

李谊一把挣开他的手,道:“那阿姐和灵儿怎么办?”

“我不在,难道代王殿下会不顾她们生死吗?”卓肆夺下李谊手中的刀,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仔细擦拭刀尖的血迹。

“只要你活一天,她们母女就会安然无恙一天。你要是没了,她们也活不成。

我在或不在,都是如此。”

卓肆把擦净的刀递回去,“而且,不让你碰这件事,是老师的遗愿,你和我急也没有用。”

李谊沉默着看着卓肆,眉头紧蹙。

卓肆拍了拍李谊的肩膀,“回去喝酒了。”

李谊看着卓肆的背影,无力的感觉像是藤蔓,顺着他的心头疯长。

。。。

“散了。”

耀春楼的阳台,隋云期执杯垂眸,看着车马如游龙般从郡王府游出,穿过河道般的街巷。

“散了。”屋内,庄安饶坐在桌旁,无神地看着跳动的红烛,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隋云期收回目光,走回屋中,紧闭了窗户,像是能抵御回忆的侵袭。

“阿竹,我送你离开吧,离开盛安。”隋云期站在周边,常带戏谑的的脸上,此时一丝笑意都无。

“去哪都好。”

“兄长,你呢?”庄安饶看向隋云期,灯火流溢的双眼中,苦涩绵绵。“你是因为不能走,才走不掉的吗?”

隋云期语塞。

“从朗陵郡王殿下挖我出死人堆的那一天起,我就决心,从今往后,只在人间活受罪。”

即便在无人之处,和至亲之人说话,庄安饶也还是称李诤为殿下,让隋云期怎能不心酸。

“啊呀……”隋云期长叹一声,眉眼弯开时,泪水也蒙住了。

“没想到最后,是李诤和胡瑶走到了一起,命有时候真是……”

庄安饶的眼中,因为光有了聚点,驱散不少哀愁。

“郡王殿下大婚,我真心为他开心。这么多年,殿下终于走出过去了。”

隋云期却笑得更苦:“哪里是他走出来了……是他把胡瑶也拖进过去了。”

。。。

南山。

赵缭从来来南山,都是在半山腰的木屋中。今日却被带到了山脚下的庄园中。

穿过层层庭院,赵缭有些惊讶地发现,这座她从来都知道存在、但从未进入过的建筑,居然和晋王府修建得一模一样。

就连花草树木的种类、吉祥缸的位置等等细枝末节,都别无二致。

步入其中,简直像是走进镜中。

“首尊请进,殿下在等您了。”在一扇门前停下后,引路的人留下这句话,就默默退下,带走了院中的所有人。

赵缭能分辨出,这间房间对应在现实世界中,是晋王府后殿的正屋。

晋王及王妃的寝殿。

赵缭以为,上次带自己私奔之后,李诫这些荒唐的举动可以消停一点。

现在看来,指望一个疯子恢复清醒,多少是被疯子同化了的。

第一次见李诫时,赵缭牵住他的手,是感受过他有温度的。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站在李诫的屋门外,想到推开门,就要见到他,赵缭就会感到天地之间再无任何人。

只有她,永远手脚被缚。

不等赵缭推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即便背负烛光温暖,李诫的阴阳脸仍半是苍白半是阴沉。

尤其是他笑时,明暗阴阳矛盾更甚、融和更甚。

“回来啦。”李诫温声道,明处的眼睛流光溢彩,暗处的眼睛了无生机,“怎么不进来?”

“属下……”赵缭立刻俯身要拜时,被李诫一步跨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就往屋里走,仿佛她要跪拜的动作,全不存在。

“清涯大婚,办得甚好,很热闹。” 边走,李诫边侧头,语气随意地,就像和赴宴回来的夫人拉家常。

“是。”赵缭毫无起伏得应了一句,不代表任何见地,只是附和。

李诫毫不在意地转身关上门,插上门销后,笑意一点不减地往屋里走。

“我原送完贺礼就要回的,因为热闹,也留下吃了两杯酒。”

李诫走到赵缭面前,自然地伸手去解她的披风带子,边道:“你一直待到最后,肯定累坏了吧。”

赵缭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想李诫看着随手一拉,实则死死拽着衣带,又将赵缭生拽了回来。冷冷看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披风脱了吧,知道你晚上回来,早架火盆了。”说着,李诫不由分说解下赵缭的披风,让过她要接的手,转身挂在衣架上。

赵缭余光扫视周围,果不其然,这屋子的一应家具、物品、陈设,应当和晋王府的后殿一模一样。

“坐呀。”李诫挂完衣服,回头看赵缭还站在屋中央,眼神像看一个害羞的孩童一样宽容。

屋中的大桌上空空如也,倒是床榻上的床桌,摆满碗筷杯盘。

赵缭的印象中,她上次见到床桌这家具,应该还是自己出质前。

父亲和母亲有时赴宴回来晚了,就会褪去外衣、卸下钗环,夫妻二人对坐床桌前,随便吃喝一些,说两句体己话,就安眠。

比起和李诫在这样的气氛中窒息,赵缭宁可当场被活埋。

李诫仿佛没察觉到赵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绕着殿宇吹灭所有火烛,只留下床桌上那一盏后,才慢慢直起身,看向赵缭。

这一次,他的脸全陷入阴影了。

“缭缭,荥泽之行好玩吗?”

赵缭从一开始,就没抱希望能瞒住李诫。

在这个氛围下,李诫突然有此一问,倒给了赵缭一丝欣喜和侥幸。

“属下擅自行动,请主人降罪。”赵缭“扑通”一声跪下。

李诫久久凝视着赵缭不肯抬起的头,一步一步缓缓走回榻上,坐在一边。

过了许久,才冷声道:“过来,坐下。”

这声音,就是强令了。

无论如何,在这声音之后,赵缭犹豫再久,也还是只能照做。

赵缭只坐了一个床沿。

“都凉了,吃饭。”李诫拿起碗筷,没看赵缭一眼。

赵缭摸起筷子,捡米粒往嘴里放,仍然感觉咽不下去。

李诫应该真的晚膳没吃好,吃得真实。

两个人的影子在墙面清晰如画。安宁秋夜,一床而坐,对饮用膳,最平凡最温馨的样子。

直到李诫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时,打破了平静:

“谁给你解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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