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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静候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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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荀煊出事,李谊再没睡过一个囫囵教,吃过一顿安稳饭。

岑伯心中酸涩,忍不住轻声感慨道:“都到了盛安,您亲自看荀司徒一眼多好,多少能安些您的心。”

这时,李谊的笔下正好抄到“以身饲虎”几个字,他骤然咳嗽起来,咳得笔都快握不住。

岑波忙端茶拍背,忙前忙后半天,李谊刚能勉强说话,声音细若蚊足,岑伯以为他是要什么东西,连忙附耳去听。

李谊却道:“圣人之疑,一旦开口,覆水难收。老师的这一劫,恐怕没有这么好过……”

说着岑恕又咳嗽起来。

“可是荀先生不是都已经给从大内察事营放出来了吗?”

李谊一手撑着书案扶起身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或是因猛烈的咳嗽,多了点点晶莹。

。。。

黄昏前的鸿渐居人不多,仅剩的几桌都坐在一楼。

江荼手脚麻利得把二楼的桌子都擦干净,听楼下客人们还在喋喋不休讨论秦符符的事情,便不想下去,干脆侧身伏在二楼的窗边,看窗下的人来人往。

“阿姐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江蘼端着一杯茶上楼,坐在江荼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江荼没回头,平静的目光落在街心,被无声踩碎,又无声聚拢。

“在想怎么才能制造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江荼的回答简洁而有力,“倒虞。”

江蘼连忙环顾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道:“我们潜伏在太子近旁这么多年,光是收集的虞氏侵占学田的证据,都足以让圣人雷霆震怒,举国学子见弃其族。”

“可是翻出这件事的理由呢?”江荼反问,进而解释道:

“观明台名为东宫卫戍,实则是皇上暗兵。

观明台掌握虞氏的罪证不足奇,但本是天子储君共用的工具,却突然暴起死咬虞氏。

皇上必然会想到,我们废储君的动机,是为了另立储君。

届时,观明台也就大祸临头了。”

“所以现在只能等?等到皇上自己想倒虞废储,主动拿起观明台这柄武器的时候?”

“对。”

“那万一一直等不到怎么办?”

“不会的。皇上想倒虞废储无非两个理由。

一是太子势力过大,二是太子已不可控。

其中,第一个条件已然成立,但因不是根本,所以皇上并不会此时出手,顶多预先埋伏一下。

比如之前引导太子嫁祸皇长子李让之事,便是如此。

太子势大不是原罪,但若不可控,则无论势力大小,都是死罪了。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有个引子……”

说到这里,江荼的话头生硬地停下了。江蘼不解,仔细看才发现江荼看着楼下的眼神,忽然有了些神。

江蘼也转头看去,只见楼下,是身着布衣,背着书袋的岑恕路过,看样子是刚刚散学回家。

“让皇上亲眼看到太子的不可控性。”江荼接着说完,声音轻了一些。

楼下,一群跑来的孩子把岑恕绊住了脚,都围着他和他说话,小手握着先生的衣摆。

岑恕伸手入怀摸出几个铜板,从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把贻糖,俯身分给周围的孩子们时,长发柔顺得伏在书袋上。

春末,窗景,总归有了新意。

江荼本想多看两眼,就听墙边上平空“咔哒”一声打开一条缝,从中竟露出一人。

“属下参见首尊。”那人也不出来,就在墙中暗门问礼。

“何事?”

“皇上急召,宣您即刻入宫待命。”

江荼眉头不经意一蹙,“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说请您即刻入宫。”

“明白了。”

明明没说什么事,但江荼心里有个跳动的感觉。

契机,来了。

再回头,窗下,没了孩童,也没了笑着分糖的先生。

“启程,回盛安。”江荼收回目光。

。。。

荀煊在大内察事营受审时,宫门外共有二百四十七学子跪求请愿。

这些学子被须弥带走后,没有施加刑罚,几日后就放走了。

可今日突然出了公告,这二百四十七学子全都剥夺殿试资格,此生不得入春闱。

此令一出,学坛哗然。

这二百多学子全是举人,其中大部分是从各地远赴盛安著名的书院、甚至是国子监求学,皇榜提名指日可待之人。

此一令,直接让们几十年求学之辛劳尽皆白费。

谁人不叹声可惜。

可这也正说明圣人逆鳞何在,又有谁敢在去触碰。

满朝上下,无人敢言。

只有荀煊闻此言,上书求入启祥宫求见圣人,在已养病为由被拒后,仍旧拖着病体步至宫门口,候请皇上传唤。

赵缭骑马一进了盛安城,就听到的这个消息。

赵缭心中大不解,皇上做恶人,此时谁上书求情,就是踩着皇上的威严做好人。

无论是谁都说不得这个话,更何况是当事人的荀煊!

荀先生怎么会糊涂至此。

赵缭从丹凤门大街驰来,远远看见荀煊车架的时候,心想路过他时,还是暗暗劝两句。

然而赵缭才刚下马,就听原本远远站在宫门口冷眼旁观的皇上近侍高长荣突然厉声喝道:

“荀司徒!你竟敢于宫门前堂而皇之妄议圣令,对圣人出言不讳!你犯大不敬!

台首尊,还不快将此人拿下!”

赵缭快步走来,一时没理清情形。

然而看了一立一跪两人一眼,赵缭也就明白了。

高长荣虽为宦官,但也读过书,不仅极尽聪明,能揣摩出多疑如斯的皇上心意,最难得的是秉性中还有几分厚道。

在皇上数年不上朝、群臣不得见,所有行事全靠盲猜的时节里,因为高长荣暗中指点,不知少死了多少大臣。

他今日这般威势,岂会是自己作威作福。

再看荀煊,长袍席地,病容厌厌,但仍是面色如常、目光沉着。

赵缭明白叫自己回来,为的就是这了。

她无奈亦无可奈何,荀煊已经双腕合住,朗声道:“臣认罪!”

赵缭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扬手:“拿下。”

带着被绑的荀煊走入宫门前,赵缭回头看了一眼。

丹凤门广场空空,无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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