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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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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死了。

昨日吴雪翠未归,朝食暮飨皆无踪影。长安在院子里到处找吴雪翠。院子里找不到,就去外面找。外面也找不到。

吴奶奶发现长安在找吴雪翠,见它惶惶,便对长安说,吴雪翠去了城里明天再回来。

长安不知听明白没有,仍然咯咯叫着要找吴雪翠,像是担心吴雪翠出了事。

夜里,长安扑棱着往篱笆外窜,羽毛簌簌落,犹如被人掐住了喉咙的婴孩。既脱鸡笼,疾奔而外寻吴雪翠。

吴奶奶把它找回来,道:“她明天下午就能回来了。”

长安长安歪着脖儿听,绒羽在夜色里泛着青灰。像是听明白了她的话,知道吴雪翠不会出什么事,它来到吴雪翠常坐的藤椅下面,蔫然趴伏。

它蜷缩成团,羽毛沾露。头埋羽根,细绒簌簌,状如丧幡。它似一个被抛弃的孩子,通体翎毛皆浸孤凄。

吴奶奶似乎明白了长安。

平日里,长安总黏着翠翠,与翠翠形影不离,视她为同类伙伴。今翠翠离去,终日未归,长安或以为翠翠已弃它而去。

翠翠先前说过,鸡是群居动物,性畏孤独。同群伙伴消失,鸡都会去找同伴的下落。

长安曾受同族欺凌,卑微苟且,敏感脆弱,较其它鸡更惧孤独与被抛弃。虽吴奶奶言吴雪翠明日即归,长安仍难安心,自觉已被伙伴遗弃。

唉了一声,吴奶奶去摘了把长安爱吃的青菜,喂给长安。长安不食。平素所嗜,今竟难咽,足见其恸。

手里青菜,含着夜露,在菜叶上滚来滚去,像谁落的泪。

“明天下午就回来了。”吴奶奶轻抚长安。长安依旧将头深深埋进翅膀里。

月光在藤椅上织出霜花,檐角铜铃叮当,惊起满院萧瑟。

一夜过去,朝晖初绽。吴奶奶早起,悉心备好鸡食,喂鸡之际,见长安仍伏于吴雪翠常坐的藤椅下。只不过头没再埋在翅膀里,而是朝门外张望着,似在等吴雪翠归来。

“长安,饿了没?”吴奶奶走近。长安凝然不动,惟望斑驳木门。

她去碰它,发现它的身体已经凉了,硬了。

它保持着朝门外张望的姿势,爪尖抠地,划出几道浅痕,像写完的遗书。

长安大抵是以为吴雪翠抛弃了它。它找过她,但始终找不到她。确定找不到她了,它自己也就“走”了。

电话这边,吴雪翠失声。她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画面。

长安歪着头,豆豆眼亮闪闪地盯着她,好似它眼里只有她。长安在她脚边打盹儿。长安给她抓青虫。长安为护她,与雄鸡对峙……

一幕一幕,幕幕如刃,刮轹心骨。

吴雪翠取消了逛渝州城的计划。下午一点半,她抵达吴家村。

乡间小径,村童举着风车跑过,卷起几片枯叶,似谁撒的纸钱。

吴雪翠抵家。她看着长安的尸体。昨日还鲜活的长安,眼睛亮晶晶,身体肥嘟嘟的长安,此刻再没了从前的鲜活气,已是一具死物。

她一句话也没说,径摘青菜,欲喂长安。然长安已死,岂复能食?

吴雪翠垂睫,“前两天看到新闻说,今夏酷热,而冬将极寒,我还想着,今年冬天给你买两件好看的冬衣让你穿着御寒。你穿大红冬衣,肯定喜庆又可爱。”

说着,语渐低微,终至默然。

她没有怪自己太疏忽,没有后悔昨日去渝州城,也没有怨长安太心理太脆弱。

她只恨世间为何有欺凌存在。人会欺人,动物也会欺动物。

动物与人类,何以皆有此天性?若长安未遭鸡群霸凌排挤,或心性不致如此脆弱。心性稍韧,或可免此厄。

她看向鸡笼里的鸡群。她怪它们吗?怪它们霸凌长安?怪它们排挤长安?它们只是按照自己的天性行事而已。人有理智,可以勉强克制天性,但动物没办法,动物是没有克制天性的概念的。

她不让鸡群欺负长安,它们现在已经不欺负长安,它们已经因为她的干涉,在克制天性了。她还能如何怪它们?它们只是没有什么智慧的动物而已。

吴雪翠望向阴沉的天,为何上天要给人类和动物这样残忍的天性?

浓云蔽日,新坟隆起。吴雪翠葬长安于苦楝下,坟压青石。村里老人说,鸡魂轻,须压青石,以固魂魄。

小橘与大黄知吴雪翠心绪不佳,近前亲昵蹭拂,欲逗她开心,解她郁愁。吴雪翠抚之太息。

一归家,吴雪翠即执锄赴田。吴奶奶道:“今儿就歇歇吧。”

吴雪翠摇首,“我去锄锄地。”

田野的风,土地的芬芳,渐平心绪。歇锄田垄,顾盼身侧,吴雪翠顿然。

以后劳作歇息时,身侧不会再有一只眼睛亮晶晶的鸡,咕咕叫着,把肥青虫叼到她脚边邀功。

胸口复揪痛,急振锄续耘。

暮色渐浓。吴雪翠坐于田埂,啃食黄瓜,遥望天际。整理好情绪,负锄归家。

院内炊香氤氲。吴奶奶做了满桌子菜。因吴雪翠心情不好,吴奶奶便想着多做些好吃的给她吃,让她开心些。

见吴雪翠回来时情绪好了许多,吃饭也吃得多,吴奶奶放下心来。

后半夜起风,吴雪翠梦见长安穿着大红袄,在雪地里踩出一串枫叶印。她醒来时,枕巾湿了碗口大的痕。

她深息自诫,够了,难过一下就行了。不该一直沉溺于消极的情绪里,最重要的是当下。她还有很多事要干,还有很多农活要做,还有很多钱要挣。

檐角铜铃又响,这回惊起的是满院金晃晃的朝霞。窗棂外,朝霞撕光束为棉絮,纷扬入院。

吴雪翠立于窗前,迎朝霞,振作起来,“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加油!”

今天是六月十六日。福豆晨起烹做碗鸡蛋面,捧到吴满福面前,“爸爸,父亲节快乐。”

今天是父亲节?吴满福挠挠头。他自个儿不在意这个节日,儿子倒是记得极清楚。

他把碗里的鸡蛋挑给福豆,打手语.:【福豆,你吃。】

“爸爸吃,爸爸过节日。”福豆摇摇头。

吴满福:【爸爸不爱吃鸡蛋。】

福豆:“过节要吃!”

吴满福:【行,那咱俩一块吃。】

他把煎得金灿灿的蛋分成两半,各得其半。

自家母鸡下的的蛋,也是土鸡蛋,虽比不上吴雪翠家的蛋好吃,但到底是荤腥的东西,吃着香。看着小口小口吃鸡蛋的福豆,吴满福握拳。他一定得努力赚钱,以后让孩子过上想吃鸡蛋就吃鸡蛋的日子。

思绪及此,他目光转向堂屋里静静放置的鸡鸭蛋篮。昨晚从吴奶奶家拿了六十个鸡蛋,六十个鸭蛋。吴奶奶家的鸡鸭下蛋勤快,短短几日便又积攒下如此多的蛋。

今日,他打算再次前往县城售卖鸡鸭蛋。上次价格卖的三块五。这次直接涨到五块一个。若是全都卖完,他能赚二百四十块。他默默祈祷吃,但愿能全卖完。

吴满福与吴建一进菜市场,即刻被众人团团围住,喧嚷声四起。

“番茄!老板我的番茄!”

“老板,我的菠菜!”

“老板我要买鸡蛋!哎妈呀,老板你家鸡蛋也太香了!我买回去,家里人早上吃一个,一整天精神都倍儿棒!”

“我要鸭蛋,我要鸭蛋!”

冉碗一口气买了二十个蛋,还帮小刘医生买了十个蛋。这几十个蛋,就花了她一百多块,要不是太贵了,她还想再买点。

不消一会儿,所有蛋全部售罄。应该说是全部被抢光。

“老板,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买蛋好直接预定。”

吴满福举起手机,他的手机屏幕摔得烂烂,是用了很多年的二手老人机,反应很迟钝。吴建刚在边上看到了,道:“叔,以后买个好点的手机,做生意方便些。”

“哎。”吴满福连连点头。

归家路上,远处火烧云熔了半边天,满福叔摸着兜里发烫的钞票。

二百四十块。他今天整整赚了二百四十块。他手肘畸形,外面打工没人要他,他只能囿于田园,辛勤耕耘以换得微薄收入。他在家种田,要很久才能赚到二百四十块。

而今天,就那么一会儿,他就轻轻松松赚到了这么多钱。

兜里的钱,烫得他眼角发酸。这哪是钱,分明是把烧红的钥匙,正哔剥作响,缓缓熔解着那把禁锢他前半生穷困苦岁月的无形枷锁。

下午学堂钟声一响,福豆疾归刈猪草。未入院门,先闻鸡蛋香。他飞奔进灶屋。灶屋里,吴满福正在炒蛋炒饭。

“爸爸,又吃蛋吗?”他面露忧色。平日里,家里一周才能吃一次蛋,今天已经吃了蛋,又吃的话,太奢侈了。

吴满福满脸笑意,打手语:【今天咱赚了两百多,庆祝庆祝,吃蛋炒饭。】

“两百多?都卖完啦?”福豆眼神发亮。

【卖完了。福豆,快去洗手,马上就炒好了。】

“嗯!”福豆开开心心飞奔去洗手,像一只快乐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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