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一个健康、快乐,活跃、向上的室友,常能为人生带来新的体验。
比如现在。
秒针在无休尽的转盘里滴滴答答,颤颤巍巍停止于整时一秒,又接着向前移动。
才七点。
新生大多没有头铁装床帘的,这也导致段姜能被陈东时轻而易举的吵醒。他一只腿跨在团成团的被子上,另一只腿伸的笔直,睡衣柔软,在昨夜的翻来覆去之下胡乱搭在身上,被角保护肚脐蜷缩着。
“起床起床——早起锻炼才是男儿共筑社会主义道路的基石,为了爱与和平,为了不辜负亲人朋友对我们的期待,更为了健康的体魄与美好的未来!叫醒你的从来都不该是喋喋不休的闹钟,而应该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心中最迫切的梦想!”
陈东时沐浴在朝阳里,面色红润,一副睡得很好的样子。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这么好的精神,一大早嘴里就不停歇。
段姜不出意外躺的很不安生。
他企图将头埋进滚得头尾不分的被子里,又因理不清白这被子的奇怪折叠方式,只恨恨把头压进去。
眼前萦绕不去的光消退了,声音却还在。于是他又伸出一只手四处扒拉。
拽住枕头,好样的。
枕头被他捞过来盖在脑袋上,双腿不自觉乱蹬。是在伸懒腰,散散懒劲。
最终还是被叫醒的段姜压着不满,连头顶炸起的毛也懒得呼撸,踢踏着拖鞋,深一脚浅一脚,决定找个地方躲躲。
要不然说双人寝得抢,两人照样两个卫生间,还配有洗衣机。
可以说是正和了此刻的情况:段姜冲生机勃勃的陈东时粲然一笑,啪——的一声把自己关进厕所。
彼时晨光正透过纱窗,将丝束辉茫挽成绸缎,洒落在少年身上,防护栏折射的银光纳入成他眸里的亮色,凌乱的发尾似也知晓如何翘出好看的弧度。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的晃眼,笑时虎牙深深,尚未睡醒的惺忪睡眼弯出乍现惊鸿,睡衣宽大单薄,更显眼前人的瘦削,端的一副干干净净的少年气。
偏他生的高,面部线条流畅,鼻梁高挺,冲破寻常幼态感。
两人对视。
一个自认面目狰狞,妄图将对方气的牙痒痒,以报复扰梦之仇。
一个停顿皱眉,虽被气到但认为对方用“娘娘腔”来恶心自己,大惊:“我非得好好教教你什么叫阳刚之气”。
*
“你看看,都说了要早点来吧,人可多了。”陈东时按昨夜紧急下载的地图一步一步摸索,“大操场、大操场……在这边。”
段姜慢悠悠的坠在后头,“急什么,八点半才开始,现在八点都没到。”
“早点来找位置,总比踩点瞎晃好。”
“哦!在这边!我看见了!”被教学楼遮挡的操场转个弯便遇见。
主席台前凑着几位身着红马甲的学长学姐,人还不多,其中一位见这边两个落单的学生,很热情的跑过来,“嘿!你们是哪个院的啊?来的好早哦,我带你们过去。”
段姜自觉退后一步,旁观陈东时与学姐交涉。
一番比划后。
“好,我知道了,谢谢学姐。”陈东时视线确认草皮上的班号,“学姐再见。”
“过来,这边。”陈东时冲段姜招手,本想悄无声息的段姜只得走过去也同学姐打招呼。
操场人尚且不多,放眼看去就成了三三两两的人条棒子,很是空旷。
但显眼的是满操场的凳子,整整齐齐,横看竖看都成一条线,乍一看壮观的厉害。
再联想主席台前穿红马甲的十来个人,段姜发出咸鱼的叹息。
难啊,这两学分。
主席台上男生在调试话筒,身着正装,显得肩宽腿长。
他手指也漂亮,是段姜最常画的那种,不是纤细的类型,骨节起伏恰到好处,调摆话筒架的时候,手捏在反射金属光泽的黑色话筒上力量感十分强烈。
那人站在那,段姜恍若看见自己的oc从画里跑出来。
活的!是活的!!
段姜眼神都在放光。
许是察觉到视线,那人抬头,刚一动作段姜便被吓得瞥往别处。
等人转眼继续做事,段姜又偷偷摸摸向台上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口罩还好好戴在脸上,挡住他大半神色,旁人看去,仍工工整整坐着。帽子压的底,投下一大片阴影,腰背挺直,两条腿一条踩在凳子下面,另一条向外开。
是看上去便不好搭话的模样。
不多时,各院学生基本到齐,望过去黑压压一片人头。刚开学几乎都是以寝室为单位结伴来的,顺理成章坐在一块,东一群西一群散落。
每个人看着,不说皮囊状态,精神劲都挺足。
“还好爸爸叫你早点来吧。”陈东时放下手机,“vvip选座服务,保管你看的清清楚楚,以后认得出每一个校园大佬,为日后发展打下坚实基础!”
确实,坐在第一排,离主席台也就站起来往前蹦哒几步路的距离,抬头就可以清楚看见发言人。
唯一不好的就是摸不了鱼。
“是,万分感谢你,我的好室友。”段姜眼睛还瞅着手机,手指翻飞。
“亲爱的各位老师、同学们,感谢选择我们k大,接下来的四年……”如出一辙的演讲发言,从小学到初中、高中,现在甚至是大学,段姜实在觉得没意思。听了两耳朵又手痒想摸手机,然而想想坐在第一排还是收回。
人群里对话的声音突然大了些,段姜晃晃肩膀活动一下,顺便瞅眼情况。
是刚才那位学长上台了,大概是作为上届优秀学长发言。
瞧这气质,难怪大家伙都开始热情。
段姜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看着台上的人转念联想到自己的oc,心情便很好。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看,从翘卷的头发丝到耷拉下来的浓密的眼睫,握在话筒上的指甲盖……
一一收入眼底。
这次那人没有抓住段姜投来的“火热视线”,大概因为人多,他的感知被混淆模糊了,又大概是他懒得理这个在下面看的学弟。
专心地准备他的发言。
“大家好,我是19级临床医学大三生秦北,欢迎各位新生参与此次开学典礼、加入k大。”秦北目光绕场而过,收回时从段姜身上掠过。
“作为学长,虽虚长你们两岁,然医学似海……”
“……当然,大一刚入学的你们满心憧憬,第一次望见这个不一样的世界,当勇敢、无畏,去征服他,享受他。”
“不过,这可不是翘课的理由哦。”秦北眨眨眼,收拢手捧的发言稿,向右边跨步绕过话筒,鞠躬。
正巧对上段姜学院的大方向。
同是刚高考完的少年们在他的话中找到共鸣,又对“翘课”这等清醒的诱惑,保持理智但向往的矛盾,欢呼声此起彼伏。
段姜坐在塑料板凳上,脸上是遮不住的笑。浑身骨头被秦北激的发痒,连他也想折腾地大干一场。
他一直盯到秦北走到主持台后面,被大大的海报背景墙遮挡住,看不见半点影子。
手痒,想摸,想画画。
……
“嘿哥们,回神了。”陈东时支肘撞击段姜,邦邦两下毫不手软,“人都走没了,快把头转回来!很显眼的!”
“……”
虽然大学或许不讲究这个,但长期的义务教育生涯,势段姜深谙动作的连贯与心态的平和,在要被老师抓现行的情况下有多重要。
于是他慢悠悠、若无其事的把视线挪回,头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