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秒，房门向内打开。
夏允闲已经换好睡衣。
在门打开的一刹那，林知余捕捉到，有个白色的东西从夏允闲手里飞了出去。
好像是，一条毛巾。
夏允闲不回头地带上门，“我们走吧。”
进了屋，关上门，林知余审视她，“你的头发，是不是比刚才干了很多？”
“没有啊。”夏允闲装傻充愣，摸了把头发，“我觉得还需要吹一下。”
说完眨巴了下眼睛。
林知余忽然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夏允闲挺可爱的。
演技很差，但很真诚，心眼不坏。
林知余打开吹风机，另一只手撩起对方的头发，从上至下地吹。
“为什么，你想要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她楠楠道，并不指望对方听到并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
大概两分钟后，对方忽然握住她撩头发的手。
夏允闲回头，“我要的太多了。我不想你给不了，又不好拒绝。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会难受。”
所以，直到她付出得足够多之前，她不会向林知余索求回报。
吹风机依旧嗡嗡地响着，代替了林知余的沉默。
“你……为什么说这种话。”
林知余关掉吹风机，整个人陷入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
“因为我喜欢你。你能感觉到我的喜欢吗？”
夏允闲站起来，转过身，往日呆萌眼睛散发出灵动的光彩，像装着另一个人。
“喜欢？”
林知余问她，又好像在问自己。她开始回忆和夏允闲这一个月相处的点点滴滴，寻找不对劲的地方。
思想陷入思考，躯体趋于无力。林知余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床上。
夏允闲在她面前蹲下来，“是啊。刚才我说的那句话，会不会让你觉得，我喜欢你？”
“又或者，我这么问吧，它听起来像告白吗？”
说完，夏允闲笑起来。笑容给她清冷高贵的脸蛋增添了一丝傻气。
那个很好猜很单纯的夏允闲，好像又回来了。
“你是在开玩笑？！”林知余既震惊，又怀疑，还有点生气。
夏允闲依旧蹲着，仰脸看她，“我在演戏。”
“我当然知道你在演戏。”
“我在演东盈。”
“你在演……什么？”林知余脸上露出一丝不解，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她问，“台词里没有这段话啊。”
“我是在理解她。”夏允闲说，“导演不是说东盈其实也爱素蛾吗？我本来不太理解她的爱，她为什么会爱素蛾呢？”
“那你现在理解了？”
“我有点懂了。”夏允闲继续说，“素蛾和她是两个极端，素蛾身上有她没有野性，可能这也正是吸引她的地方吧”
林知余微微笑了，半是调侃半是佩服：“没想到才这么短时间，你就参悟到了这个地步。”
她想，演技差大概是她对夏允闲的第一个错误认知。
刚才她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夏允闲也笑起来，“今天下午你去拍戏，我也没闲着，一直在房间里练习呢。”
夏允闲手撑着下巴，仰着脑袋，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林知余手伸过去，夏允闲就把脑袋凑近，完全是做好了被“撸”的准备。
林知余的手越过她圆圆的头顶，抓起一把头发，再次打开了吹风机。
“你做得很好啊。”她毫不保留地夸奖，“连我都被唬住了。真的很厉害。”
“我不能拖你后腿嘛。”
林知余继续给人顺毛，“说什么拖后腿，我们是一个团队，当然要互相学习，一起进步。”
“你这句话，真像升旗仪式的发言。”
林知余手停住，半秒后才继续，她转移话题说，“你以后需要对戏的话，随时找我。”
忽然想起来，中午的时候，夏允闲说的那两句，什么“进来”，什么“洗澡”，好像也是台词。
“那我恐怕要经常麻烦你了。”
“乐意奉陪。”
林知余吹完头发，给她梳头。
夏允闲乖巧地坐着，“你也可以麻烦我。”
“我没什么需要麻烦你的地方呀。”
“真的吗？”夏允闲有些失望，但意外地坚持自己的观点，“也许会有呢？”
林知余笑了笑，“是吗？比如呢？”
“比如我们这个剧本有些恐怖，你晚上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叫我陪你一起睡。”夏允闲大方道，“不用不好意思。”
林知余盯着人看了半晌。
夏允闲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神。
林知余低头，佯装思考状：“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恐怖，我刚才还做了个很诡异的梦。”
夏允闲惊喜道，“是吧，确实有点可怕。”
林知余上下打量她，“你这么开心干嘛？”
“我我我没有开心啊……”
夏允闲再次看向别的地方。
林知余歪了歪头，视线追上去，每次对上眼神，夏允闲都会扭过头，错开对视。
这样重复了两三次，夏允闲终于又开了口。
“我就是，怕你害怕。”
林知余在心里笑了一下。
分明是夏允闲自己害怕吧。
“你想跟我睡，就因为这个？”
夏允闲立马点点头。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怕。
“那你想睡我房间还是你的？”林知余又问。
“啊？”夏允闲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你同意了？”
林知余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夏允闲居然是因为害怕才执着于一起睡，这个事实让她感觉荒谬，又很安心。
“那就你房间吧。”夏允闲说，“我房间的窗户关不严，一直有声音。”
“你让前台给你换个房间呗。”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夏允闲看了林知余一眼，低声抱怨，“你自己明明知道。”
当然是因为这间房在林知余隔壁啊。
林知余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林知余无知无觉，“那你今天现在我这里对付一下，明天我跟酒店说，让他们白天把窗户修好，这样你晚上就不用来我这里挤了。”
“我……”夏允闲张了张嘴，却被林知余打断，对方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拒绝道，“我们要在这里呆一个月，你总不能天天在我这儿睡吧？”
夏允闲蔫巴下来，闭上嘴。
林知余拿出剧本，“我们看看明天的戏吧。”
明天，她们要演的是素蛾与东盈的初遇。素蛾被奴才里的流氓缠上，那些人在主子那里受了气，就揍她泄愤。素蛾趁他们不备逃了出来，正好遇到东盈。素蛾身体虚弱，刚喊完救命就昏了过去。
东盈把她带回宫里，安置在自己的卧房。细心地给她换衣服、熬药，直至素蛾苏醒。
素蛾万分感动。同时，心里十分微妙。
东盈一个高高在上的嫔妃，居然亲自为她做这些事，还让她睡在自己的床上。
若是一般人，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素蛾不仅想报答救命之恩，还想成为对东盈来说不可替代的人。
她开始一步步试探，行为越来越放肆，甚至在东盈沐浴时闯入。可东盈，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我今天问了导演一个问题，她没有回答我。”
两人照着剧本简单过了一遍，林知余问夏允闲，“你说我们为什么先拍古代的戏份呢？”
“也许只是因为方便？”夏允闲说，“一般导演拍片，他们不太会从演员的角度考虑，不会因为演员演不好这段就先拍另一段。他们会考虑到整个剧组，制订效率最高的计划。”
“这样吗？我总觉得导演另有深意。”
“你现在想，也不一定能想明白。”夏允闲一反平常的憨傻，“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正确答案。越是纠结，反而越是苦恼。”
“听起来有点道理。”
林知余来了兴趣，双手撑着床，靠近夏允闲，“沐雪说你以前演过戏，你应该很有经验吧？”
“也算不上。”夏允闲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个情景喜剧，每集二十分钟，一共十二集，我在里面就是个镶边角色。”
林知余拿出手机检索，一边翻某度某科一边说，“这种不都偏向群像剧吗？我看网友说你演的挺好的。”
见林知余似乎有种“鉴赏”的冲动，夏允闲急了。
“你别看了。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你……别看这个。”
林知余关掉网页，“怎么了？”
“明天还要拍戏呢，我们别弄太晚。”夏允闲解释道。
林知余想想也对，放下了手机，“那我们再把刚刚的台词对一下。”
两人对完台词，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林知余洗漱完，看到床上多了条被子。夏允闲把床铺得整整齐齐，问她：“你想睡哪边？”
林知余很是惊讶。
“你还会做这些？”
夏允闲动作一顿，委屈道：“你说话好伤人……嘤嘤……”
林知余搓了搓胳膊，“别演了，留着明天演。”
她坐到床边，掀开被子，“我睡外面。”
夏允闲怔怔地看着人钻进被窝，有些意外。
成年后的林知余变得毒舌，但这份毒舌大部分都藏着掖着，只显出表象的礼貌。
现在的林知余会对她阴阳怪气，“暴露”后也不掩饰，还反过来怼她。
这是不是说明，她们的关系比之前更进一步了？
“林知余……”
距离林知余躺下不到两分钟，夏允闲听见身旁平稳的呼吸，忍不住呼唤她。
林知余并没有任何动静。
夏允闲看着睡着的人，双眼柔和，“有的事找不到答案。我试过的，就像喜欢你这件事，我问过自己很多遍。”
“要说出原因，好像很困难。”
夏允闲坐起来，摸了摸林知余的眼睛，“可是停止喜欢你更难。所以，喜欢就是喜欢了。”
十年前，她对昏迷的林知余说过，不会再靠近她，因为不想伤害她。
但今天，面对熟睡的林知余，她不想骗自己。
她还是想靠近她。
害怕一个人睡是真的，想和林知余呆在一起也是真的。
整个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灯光打在林知余脸上，投下一片睫毛的阴影。
顺着光线的指引，夏允闲低下头，一点点靠近林知余的唇边。
林知余都把她看光了，她亲一下人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