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上的剪影在闪动，落幕之时，神话人物的形象仍然萦绕在人们心头。

戏院老板是个白发老翁，坐在幕布旁负责戏剧的旁白解说，言辞有力，绘声绘色，与幕布剪影相得益彰，戏后赢得观众的掌声与喝彩。

有人问老板，这戏中故事是他编的么？情节跌宕紧凑，扣人心弦，想象颇为大胆。

老板大笑说不是，抚着自己的白须，满面自豪地给人道来：“这戏中故事，是老夫在二十多年前偶遇的一名女子亲口告知于我的，我记了二十多年，几乎未有变动。那女子身着紫衣，气度不凡，颇具仙风，她说我这影子戏好看，只是这大妖闹天之戏其中故事简陋而不真切，不该那般贻误世人……”

众人听后皆惊，“那紫衣女子，难不成便是那威名赫赫的扫天神？”

……

又扯到紫衣去了，薄海飘扭头看止渊，“是你？”

止渊说：“是我。”

薄海飘：“那戏中故事……都是真的？”

止渊：“七七八八吧。没想到这艺人竟然听了我的话，‘今日’这戏，可真精彩。”

紫衣对大妖背后之事那么清楚，八成是从攀申那儿知晓的。毕竟当年天宫事发、昊天身死之时，这女子还没出现呢。

薄海飘问：“你何时收得攀申？”

止渊想了想，“其实也就……扫天之后十来年的事。”

“那些事情，是他告诉你的？”

“不是。”止渊道，“那是他的心病呢……他为此堕落数百年，岂会轻易告知于他人。”

坐在戏院里聊天，有氛围在，相当不错。

薄海飘又问：“不是你……救了他么？”

止渊却不避讳，想了想说道：“他的救赎……也成了他的心病，不是我，我不过后来居之。你是否有听过，妖王去过神界，被神尊围攻厮杀，元神遭撕毁……”

薄海飘听过，“那事是真的，他在神界死过一回？”

“嗯。”

止渊看向台上灯影，眼神迷离，时光仿佛静置，思绪回到往昔……

阿攀早期在虚空时不如现在爽朗粗犷并与同伴打作一团，该野时野，却也常常一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次同阿丑阿卧阿点阿曲阿藏他们一同上神界游玩，从虚空与神界通道过去的，在那吃吃喝喝看看，行事不乖张，也不招惹麻烦，算得上愉快。

而在这次旅途的最后一站，他们进入了一座在神界颇有地位的对外收费性开放的藏书阁。

也是无聊了，想看神界的书籍什么样，阿点还说白尊姐姐告诉过他，读书使人进步、使人智慧、使人精神，他想做智慧的人，于是拉着哥姐爷叔就进去了。

费用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虚空的土地可以生出各种金银铜铁，虚空的河里到处是珍珠玉石。

阿点进去书没看两眼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可能忘了进来前立下的理想，可能是妄想。

其他人倒有点兴趣读一读，只不过神界的文字他们看不懂，阿丑在找汉文书，阿卧在找魔文书，阿曲在翻看神文书试图看懂神文。

阿曲试图不出来，撇撇嘴，“我们这谁看得懂神文啊？白尊赐予我们听懂各界语言的能力，但漏了看懂各界文字的能力。”

“可能白尊没预料到我们有跑到外界去看外文书的一天……呃，虚空里好像也有藏书阁对吧？”阿藏愣愣的，一拍脑壳，“我居然忘了！对不住白尊大人……”

阿丑找不到汉文书，嫌弃地嘁了一声，“什么破书阁，外文书都没有。”

藏书阁这一层都被他们包了，而且也提醒书阁工作人员务必别来打扰，所以他们在这唱歌跳舞吹唢呐都不成问题。这便是，挥金如土的日子。

阿攀坐在一边，桌上什么也没有，就静静坐着，偶尔看看别处发呆。

没书可看，阿丑去逗正睡梦中的阿点，“阿点阿点，醒醒！你要做个进步的智慧的精神的人！”

桌椅太大，小阿点坐在椅子上趴不了，是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的，又因身为妖魂之躯，身体无气息，可隔绝外感，睡得“死死”的，就像具小孩尸体。

阿丑自有办法，怼在他耳边，又道：“阿点，白尊来了，牵着个小孩，比你机灵，白尊不要你了！”

熟睡中的阿点立马清醒，从桌面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问道：“什么小孩，白尊在哪？”

“别睡了，”阿丑计划得逞地一手抓住阿点背后衣料把他拎起来，移到让阿曲翻开的那本书前放下去，“孩儿正当读书时，看书啊阿点。”

小小只的阿点坐在那本厚书前，书看着都要比他大，小脑袋低头盯着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叫苦道：“这书是给人看的吗？鬼都不看！”

“不是阿点说看的么，”阿曲摸摸阿点的头，逗他，“回去你告诉白尊你跑神界藏书阁看书了，白尊定会夸你。”

“哇，真的！”阿点两爪子按在书上，“我要看书，我要白尊姐姐夸我！”

阿卧咋舌，“看得懂吗你。”

“看得懂，神文而已嘛，不要小瞧我。”阿点居然真在上面找到些看得懂的文字，“白尊姐姐喜欢看书，我之前找她玩的时候跟着看过，认得一些字的哦。”他用手指在摊开的书页上划划点点，“看，这是羽字，这是白、神，人、心……”

羽字和白字便已足够敏感，其他人听着都警惕起来，看向阿点。

阿丑凑上去，“你确定？什么书，这里讲的不会是……”

阿曲挨在阿点另一边，“阿点你能把这段翻译出来么？”

阿点说：“不行啊，其他不认识，怎么了？”

众人发起了愁。按理说他们不应在背后去深究白尊的往事，但毕竟是记载于经传上的东西。

“我看看。”阿攀开口说话了。

阿丑：“啊？攀大爷看？”

阿卧：“你看书？”

阿攀：“给我。”

阿丑：“好好好。”

攀大爷脾气不大好，阿丑接着就将书拿起来递过去。书到了阿攀面前，他将书整体扫了两眼，然后把目光确定在阿点刚指着的那段开始看。

阿卧：“你不是人界的妖么，看得懂神文？”

阿攀：“别吵。”

阿攀看着看着，眉头好似逐渐收紧，面色可见凝重。阅过后冷着脸把书翻到封面看了看，随后又翻回那页，把书撂在桌上不愿再碰了。

“怎么了？”

阿攀说：“这是本史籍，那段写的是白尊曾经在神界的事。”

白尊的往事他们有听郁景简单讲述过。既是一同相处的，这些家伙又喜欢到处乱窜，该知道的事不该做的事都该清楚一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那些往事，怎么说呢，后面基本都不太妙。

阿攀都动怒了，难道是为白尊感到不平？

“上面没乱写吧？”阿丑问。

阿攀待了片刻才回复：“不就那样。”

阿卧想起来，惊讶道：“你真看得懂？你懂神文？”

“别管老子。”阿攀说。

阿卧：“嘿，问下都不行。”

阿曲：“卧哥你不学学人家，实力强悍还懂外文，你还上古圣兽，样样比不过。”

阿卧：“我会魔文，你会吗？”

阿曲：“我会人界汉文。”

阿卧：“啧，汉文最难。”

……

耳边有点吵，阿攀没心情听下去，视线移回那书，上面文字还是那段文字，但那一字一句好像扎在了他胸口。

他看得懂，上面记载的是：

「冥海羽族居心叵测，妄图执掌神界，将公主白梦清培养，放其入世。白神实力高强，比及神尊，投身乱世却故作与世无争，特立独行，与诸尊为敌。其又暗地经营另一重身份，是为琴师青尘，救济世人，为大众敬仰，以此可操控人心。抑强扶弱，是欲极权独尊，其心可诛！幸尊首赤灸神通广大，识得白神与羽族野心，召集众神，将羽灭族，及时止损……白神功败垂成，结局悲惨，罪有应得……」

歪曲历史！！

这和他曾经游历神界时听到的，和从虚空那儿听到的，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