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剑门关山,悬崖壁立飞沙走石,如剑斫刀劈。
御剑飞过此处,向远处望去豁然开朗,青山绿水云雾缭绕,恍如传闻中的蓬莱仙岛,是仙鹤啼鸣万物修行的灵力充沛之地。
少年被此地景观惊的睁大了眼睛,只见几座高峰逶迤磅礴,巍峨耸立直入九霄之巅。
一行人在主峰门外停下,身后的千级石阶沿着山脉陡峭向下,淹没在飘渺之中。柳予安一抬眼,只见左右两边各立着一根恢弘大气的白色石柱,石柱边的山体上写着几个笔锋凛冽,行云流水的大字——丹穴山云弄峰。
看守山门的几位门童跑来行礼,稚嫩道:“几位长老、师兄好。”
引泽一边带路一边问:“宗主回来了吗?”
“还未。”
引泽摆摆手让道童退下,他带着一行人登上了狭窄陡峭的石阶。
这一日。
丹穴山剑宗的弟子们炸开了锅。
听闻九死一生的濯尘长老不仅被宗主亲自接了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十分俊俏的红衣少年。
一时间大家伙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跑到路边围观,但那两位正站在舌尖上的人却置若罔闻。
石阶稍许蜿蜒向上,马上快到苍梧宫时,石阶变得越发平稳宽敞,令人赞叹的建筑群俨然出现在眼前。
剑宗的亭台楼阁、瑶台琼室,虽不及皇宫贵殿那般金碧富丽,但却玉砌雕阑、美轮美奂。
近看殿堂雕梁画栋、丹楹刻桷精细无比,远看飞阁流丹、琼楼玉宇耸入云端,如星罗棋布。
一行人停在主峰云弄峰的正殿前,阿离抬头望去——
紫殿金銮,恢弘气派。
金色的匾额上,磅礴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苍梧宫。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兼泰山之雄伟,华山之险峻,庐山之朦胧,这便是天下第一剑宗!
“引泽长老好。”门童见来人皆行礼作揖。
苍梧殿内空旷浩大,肉眼所及与外观相差甚远——殿内金碧辉煌,八条擎顶的巨柱上镶嵌满灵石器宝。
引泽思量道:“既然宗主还未归,那便先回到各处吧。”
几个弟子纷纷道别,柳予安也正要带着少年离开。
“你等等!”
引泽与他交谈时的声线依旧带着些许不耐烦:“他叫什么名字?我这边要去登记。”
柳予安心中早有定律,不假思索道:“沈离。”
隐仙峰,云水遥。
登上最后一级石阶,柳予安停下身,当少年从身后跟上来的时候,柳予安明显能感受到他再次震撼和惊讶,柳予安初次到访也是如此。
眼前是竹林亭台,水榭楼阁,瑶池瀑布相望,泉水冷冽清明,九曲长廊下紧贴着的是池水满溢,池中挨着石块盛开的是荷花。
“这是隐仙峰,我带你去住处。”
柳予安走在前面带路:“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未经我允许是不会有人轻易上来打扰的。”
他推开云水遥的门,少年跟进来一脸惊奇的模样。
柳予安不由的笑出了声:“来这边,我是直接睡在主屋里面的,在这隔壁有个侧房,虽然小了些,但是还算干净,也没有待人的客厅叨扰。”
阿离跟在身后,发现这小房间的床榻与隔壁主屋的床榻仅有一墙之隔。
“你来我这边拿些东西,被褥、枕头,还缺什么看看都拿过去。”他带着少年进了主卧:“我叫了伺童送些吃的上来,吃完好好休息,明日再带你去别处逛逛。”
少年一眼便注意到床榻上那熟悉的豆腐块,一直也不知那被子是怎么做到的,能叠的那么板正。
青年说了很久,才听见那少年有些神情恹恹的轻轻应了一声:“嗯。”
随后他只拿了被褥和枕头回去。
柳予安心道:想必是最近这两天一直在照顾自己根本来不及休息。
阿离来到小房间几乎到头就睡,他侧卧蜷缩,心神的疲倦全是来自害怕被仙门察觉身份,而强行长时间运用过多的灵力隐藏气息导致的。
可是他不知道,柳予安下的契,渗透融合了他身上一部分妖气。这股力量强悍纯粹,气息强大,就算少年不稍加注意藏匿,他人也无法轻易察觉。
傅卿云叫众位长老到苍梧宫议事时已经是翌日晌午了,届时柳予安刚好要带着阿离去膳堂,门派弟子的统一青衿还未发到他手中,于是阿离便换了个颜色相近的月白色袍子出门,柳予安瞧见他的袖口短了些,心中略微感慨:没想到几日不见竟然长这么多。
“阿离,过几日下山去给你做一身大点的衣裳吧。”
少年抬眼看去,只见柳予安温柔笑道:“我要去开会了,你自己去吃饭行吗?”
少年垂眸点点头,柳予安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其实他是妖,可以不食人间的烟火。
看着柳予安渐行渐远的身影,他侧头抿唇微微一笑,眸中含着幸福喜悦: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想要一直陪着那人,那么就得习惯这里的生活环境。
可是当他走进膳堂的时候,这里瞬间息了声。
阿离站定观察四周,动了动耳朵,明显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他无意理会,打了一盘饭菜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便坐下用餐。
前几桌的弟子们趴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还时不时的转身探头探脑。
阿离抬眸偏头打量回去,倒是叫那些人马上息声。
少年虽不理解他们的行为,但只觉得实在讨厌了些。
过了一会,身边好像来了一个人,阿离抬头看去,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只是这个小弟子面相唯唯诺诺不敢看人,似乎很怯弱。
阿离歪头打量,正不知为何他站在这里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周围人的视线都像看好戏一般。
小弟子被这么一直盯的不好意思。
因为阿离的外貌实在是让人惊叹,小弟子羞涩的结结巴巴道:“我……我可以坐下和你一起吃吗?”
阿离只晓得这人和其他的弟子都不太一样,他的眼神里是干净纯粹的、没有那些复杂的情绪,于是阿离淡淡道:“可以。”
那小弟子眼中有些了光芒,甚似感谢。他有些激动的坐下,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都好像瞬间失去了兴致一般,纷纷撇开视线。
阿离听见有人嗤之以鼻:“哼,不就是傍上了个新来的吗,有什么好神气的。”
“我看就是这个新来的不知道,这么蠢笨的人干啥啥不行,灵根又差,除了四师姐谁会照顾他啊!”
“你们瞧他那受气的样,估计也是个小跟班哈哈哈……”
那一桌子哄堂大笑,阿离瞥见对面的小弟子因这话红了脸,他把头埋得深深的,不停往嘴里送着饭。阿离眼尖的瞧见几颗硕大的泪珠砸进了碗里,他皱了皱眉,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这清脆的声响,惊的欺凌的人鸦雀无声,也吓得这个小弟子手一抖,鼻涕都不敢吸,他好怕这个俊美少年在这个时候赶走他啊!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这些人不要再讲了,祈祷这个少年可以帮助自己挺身而出,不要像那些人一样嫌弃他,欺负他。
“几个意思啊!你摔筷子摔谁呢?”那桌的弟子一横,拍着桌子就起来叫板,惹得众目。
可他身边的人却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道:“喂,他可是大长老的弟子。”
“大长老的弟子怎么了?看什么看?你长的好看了不起啊?你怕不是因为小白脸模样才入了大长老的眼吧?”
阿离蹭的站了起来,他没想到这群弟子居然会对柳予安出言不讳,这般侮辱。
“呦还急了,你还敢打我不成?啊——!”
还不等那造谣的弟子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的头就已经被揪着死死的按在了菜碗里,力气大到他无法反抗。
“住手!”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只闻那造谣者大喊:“打人啦打人啦!四师姐救我!”
“放开他!”来的人亦身着弟子服饰,声音也透着温柔,虽然素白淡雅,却衬得她如出水芙蓉,清丽端庄,眼波流转,温和的神情让人心生好感。
“我再说一遍放开他。”她虽语气笃定,却也似乎是因为瞧清了那位课语讹言的弟子的模样,于是声音放缓了些。
阿离闻言久久才松开手,那弟子鲤鱼打挺般爬起来,顶着满脸的菜叶依旧大声指责:“四师姐快救我,这个人他藐视门规,殴打同宗师兄弟!应该拉去刑罚殿交给笺修长老受罚!”
谢若薇皱眉,她知道这个弟子的德行。
小弟子温言震惊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这才缓过神跑来拉着她:“四师姐,是孟凡一他羞辱我在先!他不仅羞辱我还羞辱沈离师弟和大长老!沈离师弟这才一怒之下打了他。”
谢若薇看着那少年抬眉问道:“当真?”
阿离点了点头。
“大家也可都瞧见了?”谢若薇一出声,堂内的弟子都垂头不语,一来是因为这般猖狂的弟子是二师兄身边的红人,大家不敢得罪,二来,四师姐除了功过是非赏罚分明的人格魅力服众以外,她的另一层身份也相当服众——上一任宗主谢江知之女。
谢江知,大能者,几百年来唯一的飞升者,威望之高,此等威严,不敢造次。
谢若薇呼出一口气:“不说就是默认,孟师弟,你入门多年,一直欺软怕硬喜欢胡说乱道,我早已告诫你多次,可你始终屡教不改,这次我若不在,沈离也不在,你又会怎样去羞辱同门师弟?现在竟然还敢以下犯上侮辱长老!”
孟凡一顶着一脸菜油结巴着:“师……师姐。”
“你以为你是祁川的表弟,你替他跑腿“夺得赏识”,我就碍于面子不会教训你吗?”谢若薇瞥了他一眼:“现在你竟然胆子大到侮辱师门,不知礼数不懂尊重,是你自己去刑罚殿受罚还是我送你去?”
“师姐,四师姐你饶了我这一回吧,四师姐!”他的嘴巴被谢若薇施法封住,手脚也被不知哪里变来的绳子困住:“唔唔呜呜呜……”
谢若薇转过头来,眸底清澈,她微笑道:“你就是濯尘长老的弟子沈离吧?”见少年看过来点头,她垂眸隐去一闪而过的羞涩,柔声道:“你即是新来的弟子,却也闹出了殴打同门之事,不如你先去找你的师尊请罚,看你师尊安排。”她笑着转身:“温言,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