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浅渊城掀起了一阵隐秘的风波。
拍卖所的鸟蛇逃走了。它们本是准备给主顾的大货,此时却成了威胁。
据说鸟蛇喜欢吃人的器官,它们变成人形后,通常出没在医院,专找死人的内脏食用。
“它们不爱剥皮,喜欢吃已经挖好内脏。你说我要不要带人去停尸房看看?但是我好怕......”
清晨六点过,白莯接到林生的电话,然后就是一阵喋喋不休。他索性开了个免提,在吧台为自己做了杯咖啡。
“白莯哥,我快累死了,一晚上没睡,这日子怎么过啊。”
“申请休半天假吧,”白莯说,“你老大会同意的。”
“哎,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去试试......”
挂了电话,白莯喝下一口咖啡,端正坐在桌前,用两根食指揉鼻梁。
他眼睛涩得难受。昨晚回咖啡店时已经深夜两点,他骑着单车去了之前踪丝追到的乌渊的公寓等着,快太亮时又沿着溪月街的马路骑回咖啡店,最后一无所获。
“咕叽。”
麻薯在他的衣兜里拱动,它现在特别粘人,总想着贴贴,白莯只能把它放兜里。
小冰就矜持多了,它始终待在五米之外的某处高点,比如吊灯,或者冰箱顶上。
但白莯能感觉到它的视线。
也许乌渊正通过它两窥视自己。
这个念头一发不可收拾。麻薯盘着他的手腕转圈,他指尖抚着它软韧的身子,凑到唇尖碰了碰。
“叽!”
忽然被亲了一下,麻薯的身子从暗粉色迅速转亮,整只变得又红又透,羞成一只大果冻。
“嗷——”
黑豆跳上桌台,弓起背露出獠牙,朝麻薯威胁地龇牙。
麻薯惊恐地拱了几下,爬向白莯的袖管里。
白莯扯住它往外一拉,啵唧啵唧,手腕上留下一圈吸盘红印。
“问问你主人,今天还过来么?”
麻薯提溜在他手上,整只都僵了一瞬。
“我想见他了。”
麻薯跟着火似地发烫。
它扭了扭身子,黏腻地缠住手掌,触手尖往上翘起。
“要是他今天不来,我就去见别人了。”
白莯手腕一动,麻薯掉到了桌上。
“!”
黑豆立即扑了上去,麻薯逃避不及,只得以石化应对。哐当哐当,猫爪子一刨,麻薯弹到了墙上。
“黑豆,别太过分了。”
“喵嗷!”
“唧唧!”
大厅发生了激烈的追逐战,而白莯则坐到了绿植架底下,小冰在顶上探出个脑袋。
他眯眼小憩,却毫无睡意,手机就放在桌上,等着一通来电。
“嘟嘟嘟——”终于响了。
白莯抓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乌渊”二字,在心里数了八秒,点击接听。
听筒那头是空荡的气流声,微弱得难以分辨。
“乌渊?”
“嗯。是我。”
乌渊的嗓子如被刀片刮过,喑哑得不成人声。
“你声音怎么了,生病了?”
“无事。我打电话只是跟你说声。今天我不能去你店了。”
说话也恹恹的。
“我听林生说,昨晚拍卖所出了事故,你有参与吗?有受伤吗?”
面对连珠带炮的提问,对面静了片刻,才道:
“他有提起我?”
“没有啊。”
“哦,”乌渊沉声笑,“那我就没受伤。”
“少跟我说谎,”白莯软糯的语调里带着火气,“你人在哪儿。”
“说谎?”乌渊压低声线,带着一丝犹疑,“为什么。”
这一句问得突兀,但若白莯不在现场,又怎会如此笃定他说谎?
不过白莯一句话就绕了过去:“林生提到了,有猎人说碰见了人形章鱼怪。乌先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其实林生压根没提到章鱼怪,而齐宇还没醒来。
但这是迟早的事。白莯不确定齐宇在冲进来前,听去了多少多,若是追究到底,乌渊肯定要被抓。
“我知道。”电话那头说,“他们奈何不了我。至于我在哪儿......我不能告诉你,你也别担心。”
他毫不在意,听得白莯心口犯堵。
“白莯?”乌渊察觉到他的异样。
“随你便吧,谁管你死活。”白莯凉凉道,“祝你变成章鱼烧。”
他把电话一挂,手机甩到沙发上。
乌渊不信任他。
不愿说出地址,却紧密地窥视他。
白莯揉着又干又肿的眼,扯过纸巾擦揉。
不信任,也很正常。
他焉焉地垂下脑袋。
若是两个小触手通风报信,那他清晨五点过回到咖啡店,怎么都不像是从老家过来的。
又不赶急事,谁熬个大夜坐长途汽车啊。
他泪腺酸得难受,整晚未眠加过度担忧,紧绷的神经如弦一般断掉。
白莯伏倒在桌上,四肢疲麻,却还是睡不着。
因为他的手机正疯狂地震动。
嗡嗡嗡——不用猜,肯定是乌渊打来的。
白莯趴着没动,头顶一声轻微的“啪嗒”,一块湿黏冰凉的软肉触碰到他的手指。
他抬眼一看,小冰卷着手机递到他跟前,触手尖吃力地挠他的手背。
“哧咔。”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小冰的叫声,和其他触手不一样,清脆空灵。
怪漂亮的。
白莯唇角忍不住上扬。
“咳。”他赶紧瘪下嘴角,不情不愿地按下接听键,“还有事吗。”
对面安静了两秒,才道:“你今天开店吗?”
“看心情吧。”
“我来找你。”
“哦?”白莯挑眉。
非要等开店才来找他吗。
“算了,别来了。不管你在哪儿,好好躲着。我不会问你了。”
既然不想说,那他就不问。
“等风声过去了......再见面吧。”
而且天已亮了,带伤出门太危险。
“风声过去?”听筒里的人沉声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随缘就好。”白莯淡淡道。
“什么叫随缘,”乌渊又开始急了,“不是想知道我在哪儿?”
一个定位弹出在微聊通知里。
“发给你了。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侦查员。否则我扭断他们的头。”乌渊恶狠狠地威胁。
“我不会说。”白莯忍着笑,“就不能信我吗。”
“要我信你,就赶紧过来。”
他以命令式的口吻说完,隐忍地呼气,像是在忍疼。
“好,等我。”
白莯缓慢挪动拇指,在终止键摁了一下。
乌渊安静地等着他挂断。
桌椅之间,黑豆还在蹿来蹿去,麻薯不知躲去了哪里,直到白莯走上二楼,它才从衣兜里探出个尖尖。
“嘘,先进箱子里躲躲。”
他把小冰和麻薯锁进鱼缸里,收藏室的窗户和门都上了锁,保证触手和猫咪完全隔开。
至于猫咪黑豆,它抱着白莯的脚不放,直到喂了根猫条才肯罢休。
白莯从后门出去,打了个车。
定位显示在十几公里外,一个有名的小区里。
——浅渊城中心内湖上的小岛城。
乌渊还发了条消息过来。
[乌渊:出门了吗。]
[白莯:刚上车。不好奇我为什么大清早就回浅渊?]
乌渊的头像显示“正在输入中”,直两分钟后,才弹出一条消息。
[乌渊: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