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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蛮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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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时日久,日长夜更长。

凉风裹挟着花香穿廊而过,檐角金铃叮当作响。夜风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那是从碧波湖方向飘来的水腥味,混着御花园里盛放的花香,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德妃斜靠在缠枝牡丹纹的紫檀木榻上思索着,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边缘,茶盏里的茶水已经凉了。

“娘娘,您这两日都未好好用膳,可要让人备些膳食来。”珊乐捧着鎏金手炉上前。

“不必。”德妃放下茶盏,接过手炉,“查案要紧。”

王淑仪坐在下首,裙裾间缀着的珍珠流苏随着她时不时变换坐姿的举动而簌簌作响。

“娘娘,碧波湖那边有新发现。”瑚喜匆匆入内,裙角还沾着夜露。殿内烛火晃动,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朱漆殿柱上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德妃坐直了身子,自秦常在的尸首从碧波湖里浮起,这阖宫上下就没个安生。

“说。”德妃的声音很轻,却让殿内所有宫人都屏住了呼吸。

瑚喜上前几步,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小心翼翼地展开在德妃面前的紫檀案几上。素绢上用墨线精细勾勒着碧波湖西岸的地形,一处用朱砂标记的地方格外刺眼。

“回娘娘,有人在碧波湖西侧临水的一块观景石上发现了血迹。”瑚喜声音凝重,“太医已经验过了,与秦常在脑后伤口吻合。”

王淑仪倾身向前,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凑近那张地图,涂着蔻丹的指尖点在朱砂标记处:“这石头附近可有其他人的痕迹?”

“回淑仪娘娘,这附近只留有秦常在一个人的脚印。”瑚喜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奇怪的是,这脚印是从湖边突然出现,就像......”

“就像凭空冒出来的?”王淑仪挑眉问道。

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吹得桌案上的书籍哗啦啦翻页,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快速翻阅。

宫灯被吹得剧烈摇晃,在德妃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慎言。”德妃重重搁下手炉,鎏金与紫檀相撞发出一声闷响,这话不知是在说瑚喜,还是在说王淑仪。

德妃目光如刀,扫过殿内垂首的宫人们。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万宁阁那边查得如何?”德妃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瑚喜额角渗出细汗,谨慎道:“奴婢带人查了万宁阁每一寸院墙。墙头上没有丝毫足迹,墙角连个猫洞都没有。那夜当值的太监赌咒发誓,说落钥后绝无人出入。”

王淑仪站起身,裙裾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珍珠流苏相互碰撞,如同雨滴落在玉盘上。

她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这就奇了。难不成秦常在会穿墙术?还是说......”她转身看向德妃,眼中带着着探究,“有人能瞒过所有耳目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湖边?”

德妃目光落在案几上的地图上,指尖沿着湖岸线缓缓移动,冷静道:“不管是秦常在自己去的碧波湖,还是有人带她去的,总归是要从万宁阁出去,这就必然留有痕迹。”她抬头看向瑚喜,眼中寒光乍现,“再让人去仔细查探,那晚身在万宁阁的所有宫人都要分开严加审问,将他们的话一一对照,如此要事,不是他们几句赌咒发誓便可算数的。”

瑚喜行礼道:“是。”然后退出了殿门。

待瑚喜的脚步声远去,德妃道:“太后不日就将回宫。”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皇上既将此案交予我们,就不能让这些魑魅魍魉脏了宫闱。”

王淑仪认同道:“自是如此,这借猫还魂的流言来得蹊跷,在宫中流传甚广,定要清理一番才是。这等无稽之谈,若不及时制止,只怕会掀起更大的风浪。”她话锋一转,“只是不知这流言究竟从何而起,又为何偏偏在秦常在出事前后传得最盛?”

德妃抬眼看她,目光如炬:“谣言止于智者。淑仪既知是无稽之谈,又何必反复提及?”她直视着王淑仪,“还是说,淑仪知道些什么本宫不知道的?”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烛火摇曳间,德妃与王淑仪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

王淑仪心中暗忖,自己那夜的布置本是冲着柳才人去的,她向来斩草除根,早已安排妥当,只待除去了柳才人,再散布些鬼怪之说,便可以凭着柳才人失魂落魄下失足落水来了结此事,柳家本就官职不显,柳才人又触犯了皇上和贵妃,没有人会替她做主,后续还可借着这流言打压杨美人甚至是贵妃。

可谁知,最终浮出碧波湖水面的,竟是秦常在!

王淑仪知道,自己可能被人利用了,她早先散布出去的猫儿和“借猫还魂”的流言,如今已如野火般蔓延,若继续查下去,难保不会牵连到自己。

而这幕后之人,就是要让她投鼠忌器!

这深宫之中,能借她的布置为自己行事的人屈指可数。

贵妃?不,秦常在毕竟是她的亲妹妹,那么……最大的嫌疑,自然就落在了德妃身上。

王淑仪抬眸,目光幽深地望向德妃,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流言一事她若避而不谈,难免惹人怀疑,还不如让她将此事握在自己手里。

“娘娘多虑了。”王淑仪缓缓开口,声音柔和,眼中却无半分笑意,“臣妾只是觉得,皇上将此事交给你我,我们可不能草率行事,自是要细细思量。”她故意加重了“你我”二字,暗示德妃不要独断专行。

德妃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正要开口,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咚!”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禀、禀娘娘!万宁阁那边……发现了一只死猫!”

德妃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不过是只死猫,有何值得慌张的?”

太监咽了口唾沫,额头抵地,不敢抬头:“回娘娘,那猫……那猫似乎是被活活勒死的,就在秦常在寝殿的窗棂上,眼睛还睁着……”

殿内烛火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王淑仪轻叹一声,道:“这宫里的猫最近确实多了些,夜里叫声凄厉,扰人清梦。不如……臣妾让人清理一番?”

德妃沉吟片刻,点头道:“可。”

夜色渐深,一轮残月隐在厚重的云层之后,只透出些许朦胧的光晕。

云华轩外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许纤茹站在石阶上,轻轻拢了拢臂间的织锦披帛,她正送别今日前来拜访的楚才人。

楚才人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正要离开的脚步停住,目光望向远处灯火晃动之处,眉头微蹙:“那边……似乎是万宁阁的方向?”

许纤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夜色中,宫人们提着灯笼匆匆奔走,烛火映照下,人影幢幢,宛如鬼魅游荡。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似哀似怨,令人毛骨悚然。

“怕是还在查秦常在的事。”许纤茹收回目光,低声对楚才人道,“如今宫里不太平,你早些回去,路上小心些。”

“你也是,留步吧,更深露重,仔细着凉。”楚才人点点头,转身时裙摆扫过石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宫人们提着灯跟着楚才人的脚步而行。

待楚才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许纤茹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淡去。

夜风送来远处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夹杂着宫人们杂乱的脚步声。

她眯起眼睛望向万宁阁方向,只见数十盏灯笼如流萤般在暗夜里游走,忽明忽暗的光亮映照出禁卫们肃穆的面容。

许纤茹转身回到书房,拿起桌案上的书,翻看起来。

不多时,夏黎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低声道:“主子,查清楚了,是王淑仪身边的梧星在带着人在抓猫。”

许纤茹目光仍停留在书卷上,道:“可曾说了缘由?”

“说是德妃娘娘的旨意,道是野猫冲撞了宫闱祥和。”夏黎顿了顿,“不过...王淑仪特意嘱咐要将捉到的猫儿都装在竹笼里,由采办太监带出宫去放生。”

书页翻动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许纤茹忽然轻笑一声:“倒是个慈悲人。”

她合上书卷,转向侍立在侧的竹筠道:“明日将蛮狸放出去。”

蛮狸是她给捡到的那只猫起的名字。

“是。”竹筠没有疑问,应了下来。

夏黎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安静的站着,如同一尊雕像。

许纤茹忽然抬眸看向他,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把它放出去吗?”

夏黎摇头,声音平稳道:“主子自有主子的谋算。”

许纤茹对他的回答似乎比较满意,唇角微扬,对他道:“蛮狸放出去后,你找人跟着它,等它被梧星的人抓到了,就及时来将消息报给我。”

夏黎应声道是,许纤茹挥了挥手,他默默地退了出去,身影融入浓稠的夜色中。

竹筠点燃新的安神香,袅袅青烟里,许纤茹重新了拿起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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