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收到皇上对自己儿子的惩罚后,怒火攻心,气晕了过去。
陈家上下笼罩在悲伤的氛围中,哭声传得外面都能听到。让家中独子削谱除名,改姓去加入别家的族谱,还不如让他直接死了。
陈将军小女儿陈施来找夙棘求助,夙棘避而不见。
“夙棘!”陈施踹翻大门,把夙棘从塌上拽起来逼着人见她。
俩人心平气和地坐下后却相顾无言。
陈施难受得厉害,想求情却又张不开嘴,因为她知道夙棘已经尽了力去帮自己。
最后的最后,陈施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祖母他们想离开玶阳这个伤心地,我也会跟着他们一起走,后日未时,去送送我吧。”
说完便起身离开。
俩人从小就关系好,夙棘恩师去世时,陈施和夙棘一起去乱葬岗把恩师一家的遗体给一块块捡起来重新埋葬好。
陈施遇人不淑,嫁出去后被夫家欺负,夙棘和一群好友骑马狂奔千里,逼着其夫家写和离书,把陈施平安带回玶阳城。
此时看着陈施感伤离去的背影,夙棘知道,以后很难再相见了。
两天后送人离开,夙棘又回到了红尘阁这个烟花之地。
在追求老皇帝之前,夙棘常去红尘阁这个地方找乐子,玩过的男男女女不少。后来把祁筠追到手,夙棘有了安定下来的想法,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几年的时间过去,如今这里来了不少新鲜面孔,一见到夙棘就都围了上来。
夙棘点了几个气质明艳的作陪,又叫来了紫雨姑娘。
已经年岁渐长的紫雨姑娘许久没有客人,一听是夙棘来了,精心打扮了一番。
房间里几个美人作陪,跳舞的唱曲儿的斟酒的,夙棘这日子好不快活。
只不过和几年前相比,夙棘洁身自好了一些,一直不碰这些人。
“真的不玩玩?”紫雨打趣道,“忍得住?”
夙棘左手搭在一旁的花魁小娘子身上,像搭在好兄弟肩上似的,和对面的紫雨姑娘笑着摇头,“心情不好,来找你聊聊天,可不敢做其他的事。”
紫雨了然,对那老皇帝更加羡慕,
“之前说要娶我的卖货郎已经选了个良辰吉日,再过不久我也要离开玶阳嫁过去了。”
“不再考虑考虑?”夙棘喝着花魁递到嘴边的美酒,分析道,“那个穷卖货的很花心,娶你多半是为了你这些年攒下的钱。”
紫雨朝夙棘翻了个白眼,“我总要出嫁的,要不然老死在这里不成?”
“那也该找个好男人,”夙棘顿了顿,“不过,世上没几个始终专心如一的男人。”
至少夙棘长这么大没见过多少专心的男子,除了他已故的恩师。就连祁筠,也比不上自己恩师那么专情。
紫雨闻言捂着嘴笑出声,“你也说了世上没几个专心的男子,那我嫁谁不是嫁。”
夙棘无声一笑,不过多干预别人的人生,“祝你幸福。等你出嫁那天,我一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多谢,”紫雨感激,“你生辰也快到了,准备在哪儿过?”
啊,生辰,夙棘微微睁大了眼,他都快忘了自己的生辰。
“我竟然二十三了,已经这么老了么。”夙棘有些意外地脱口而出。
那这么算算,祁筠已经三十六的年纪了。
夙棘让花魁小娘子给自己揉揉疼痛的额头,半躺着,愁眉苦脸。
他和祁筠都不年轻了,人生短暂,是不是不该再为其他的事而争执冷战呢?
可夙棘觉得祁筠在陈家这件事上做得太过分了,还有祁筠当初让秀才在身边伺候这件事,夙棘心里始终憋着火。
越想越头疼,夙棘急需要发泄。
紫雨便起身陪着夙棘去了一个老地方,用来战斗比武的生死房。
站在露台上,夙棘痛快淋漓地打了几场。
夙棘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宫中的那位。
“野蛮。”小太子祁心偃对夙棘打斗发泄的方式表示不屑。
祁心偃知道自己父皇喜欢男人,他只是不理解父皇为何会喜欢夙棘那样的商人。
祁筠瞥了一眼儿子,以这孩子瞧不上夙棘的劲儿,他还真有些担心。
“小偃,夙棘是父皇喜欢的人,你该对他尊重些。”
祁心偃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点头。
“如若父皇哪天驾崩了,你会怎么做?”祁筠希望儿子能给夙棘养老。
他比夙棘大十三岁,肯定会老死在夙棘前面,他希望到了那时候,太子能给夙棘养老送终。
“父皇,如若你死了,吾自然是让那个姓夙的去给你陪葬。”祁心偃丝毫不犹豫。
“.............”祁筠揉了揉鬓角,觉得头很疼。
太子不愧是夙家的种,从根上就不是个良善的。想到当年被满门抄斩的夙家,祁筠深深叹了口气。
“马上就要到夙叔叔生辰了,你给他挑个礼物。”祁筠希望父子俩关系能变好。
祁心偃不太在意地点点头,父皇的男宠而已,他并不想费多少力气去挑什么贺礼。
很快就到了夙棘生辰这日,手底下的两个铺子挤满了来道贺的好友们。
呼延雄前些日子做生意淘来的扳指,两枚一模一样。
“咱俩好兄弟一人一枚。”呼延雄炫耀道。
夙棘挑眉,这翡翠扳指一看就是好货色。
“另外一枚也给我。”夙棘伸手指了指。
呼延雄大笑,“你这也太贪了点,全都要?知道这东西多珍贵吗?”
“我不喜欢扳指,想把这玩意儿重新改一改,改成翡翠竹节戴在身上。到时候我和我媳妇儿一人一个,甚好。”夙棘已经有了主意。他和祁筠这么一直冷战下去也不好,送个礼物找个借口破冰就很不错。
“另一枚给你也行,但————”
“你放心,一分钱不少你的。”
“咱们兄弟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了,说钱太见外。这样,听说你们商队最近弄来了一批犬猴,特别通人性,能预警避祸,”呼延雄很眼馋,“下次我行商去,你把它们给我,如何?”
长途贩卖,最怕的就是路途中遇到各种危险。能多一些帮手避祸,最好不过。
“成交。”夙棘从人手里一把夺过那翡翠扳指。
这一整天下来,接待客人的夙棘脸都笑僵了。
夙棘这边热热闹闹了一天,皇宫却是冷清得很。
丁公公伺候着陛下忙前忙后,偶尔闲下来,丁公公会感慨祁筠太孤单了。
和夙棘的好人缘相比,祁筠压根没人缘。不说夙棘这个交友狂魔了,就连祁心偃这个小孩子,过生辰收到的礼物都比祁筠多。
虽说皇帝总是孤家寡人,但祁筠进宫当皇帝以前,其实身边也没个好友。祁筠无趣的性格摆在那,而且他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坚不可摧的友情。
夙棘觉得好友比亲人更可靠,祁筠则相反,祁筠一直觉得亲情最可贵,友情都是虚假的。
“也不知我送他的东西他喜不喜欢。”祁筠自言自语。他希望夙棘能喜欢,毕竟是他精心挑选了许久才想到的礼物。
陈家女儿离开玶阳城,祁筠很高兴赶走了夙棘身边这个重要的青梅竹马。不过夙棘也确实因为这件事延长了和祁筠的冷战时间,祁筠希望借这个礼物,让俩人重新握手言和。
夙棘这边忙到了半夜,等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夙棘脸瞬间垮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躺在椅子上休息。
或许是年纪上来了,以前和一群好友闹腾两天两夜也没事,如今只是应酬了一个白日,就觉得疲惫不堪。
一旁的伙计把贺礼单子拿来给夙棘过目。
夙棘在里面寻找着祁筠送来的贺礼。虽然俩人冷战许久,但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刻,祁筠不可能不给自己送礼。
从头看到尾,夙棘终于看到了想看到的东西。
祁心偃送来的是书籍,祁筠送来的是一个盒子。
夙棘打起精气神去翻找那盒子,盒子还没打开就闻到了萦绕在周围的暗香。
这下更感兴趣了,夙棘迫不及待拆开,里面躺着两块香饼。
“是灰白龙涎,上品。”一旁见多识广的伙计猛吸了口香气。
“快,去烧香。”夙棘心急地踹了伙计一脚。
伙计小心翼翼地打磨一小块下来,在房间里焚烧。
整个房间顿时弥漫着异香。
这两块香饼放在宝库很多年了,祁筠为了送礼愁了很久,把宝库都翻遍了,最后找到了这玩意儿。
烧香是一大雅事,祁筠觉得正适合夙棘这样的翩翩公子。
而且这东西稀少而贵重,祁筠自己也是舍不得用的。
“公子,陛下对你真好,”伙计夸赞,“我看可以留一块出来佩戴在身上做个纪念,剩下的用来烧。”
夙棘觉得这主意甚好。
他生来就是夙家的少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祁筠送来的好东西就是格外地能打动他。
而小太子祁心偃送来的礼物,伙计打开一看,是《女诫》,书中教人如何三从四德侍奉人。
知晓祁心偃是夙棘儿子的人并没有几个,就连祁心偃自己都不知道。在外人看来,夙棘不过是个男宠而已。所以小太子送来这本书,夙棘也没觉得有什么。
伙计神情尴尬的把书递过去,夙棘接过东西来面不改色,还真认真地翻开来看了看。